虽然一场混乱毁了很多东西，但总算比较彻底地改正了众人——尤其是女人——将人间四月天当做青楼的看法。清扬暗叹，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颇有种古人诚不欺我的感觉。

鉴于咨询的人数之多超乎了想象，清扬便命人增多了咨询台的数量，她将可能被问到的问题总结到一起，并在烟波斋挑了几个灵活的小厮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培训，让他们次日便去咨询台给咨询者解决问题。

她暗想自己得亲自去倚香楼请依一过来，再怎么样，她也是她所选中的人事总监，这场招聘会她一定要参加，一来可以熟悉工作流程，二来可以先跟员工搞好关系，免得到时候无所适从。

这样思索间，她便觉得有些困了，刚要上床休息，门外却有敲门声传来，不紧不慢地咚咚声，让她的心莫名紧绷。

“谁呀？”

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高脚的青铜烛台上烛光摇曳，在门前的纱橱上投下深深的暗影，门外只有竹影婆娑随风摇晃。

“谁呀？”她又叫了一声。

整个世界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她细微的喘息声，那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秋夜里更显恐怖。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虽然她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鬼来敲她的们，但诚然——她是做过亏心事的。

她壮着胆子走到门边用力拉开了门，秋风带着细雨吹起她的衣摆，冷得她直打哆嗦。她扫视了一圈，院子里除了斑驳的竹子并无其它，自嘲地笑笑：“东方清扬，你何时成了这般？”

索性走出去站于竹林之下，任那风吹冷全身，太多的事压在她心头，她需要将其宣泄出来。而夜里的凉风冷雨，可以让她的神思清明，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

天昊是陈国的皇子，或许他心中还装着整个天下，或许她该离他而去，过云淡风轻的日子。只是，她拗不过自己这颗心，所以她选择留在他身边，不管未来会遭遇什么，她只要留在她身边。

而凌煜之，她一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地放过她，无关爱情，只是一个帝王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她出宫，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有一天将她忘记，从此放她自由，毕竟他依然有三千的佳丽。

而创办人间四月天，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不愁吃穿，也并不是闲不住，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留在京城的理由。至于为什么要留在京城，她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留在这个地方。

竹林里又一阵大风吹过来，清扬再次打了一个寒战。她活动活动冻僵的手指，准备进屋去睡觉。刚走到门边，却有一个人将她抱住，那个怀抱有熟悉的温暖，却无熟悉的清香。她知道，不是天昊。

她声音发抖，却是万分的冷：“凌煜之，放开我。”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迹，细语呢喃：“清扬，我想你了。”他寻到她已经冻得冰凉的双手，将其紧紧握住，“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清扬猜不透他的想法，故不敢轻举妄动，她挣开他的手，手腕翻转打算用武，不料他却轻而易举地点了她的穴道，说道：“你就这么想要挣开我？”

“是。”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凌煜之，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将头埋在她肩窝处蹭了蹭，方才说道：“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而已。”

清扬不置可否，见她一面，只怕鬼也不会相信。她了解这个男人的手段，如今他亲自来烟波斋，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她面上不动，心底却在盘算，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你先解开我的穴道，不然我会冻死在这个地方。”她说的是真的，她现在真的很冷。

“好。”说罢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这声音似乎还带有一丝笑意，却让她在恨恨之余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她摇摇头，错觉而已。

她转身走进了屋子，并没有多做任何事。她知道既然凌煜之已经来到这里，那么四周必然有一张强大的保护网，她做什么都是枉然。凌煜之亦跟着她走近屋子，比她还要自然地坐于床上，说道：“你想知道朕今晚为何而来？”

“废话！”清扬翻了一个白眼，“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何苦来扰我。更何况，你猜错了。”

“哦？”他唇边的笑意更甚，“你知道朕猜错了？”

清扬心中一震，丫的，怎么每次碰到他脑袋都会短路，刚才差一点就中了他的圈套。这个人，真真比那狐狸还要狡猾，她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猜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我现在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为皇上您赚钱呢！”她这话说得恶狠狠的，但气势上却弱了那么一点点。

“镇国将军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他的语气淡淡。

清扬心里咯噔一下：“我爹他怎么了？”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笑笑，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也没什么，已经大好了。”

清扬心中焦急万分，她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祈求：“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前几日遭人行刺，左臂上受了一点伤，现下已经无碍了。”

清扬咬住嘴唇，可眼泪还是溢满眼眶。她的爹爹，受伤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知道，叫她心中如何不难受？

凌煜之拼命控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目带关切地看着她，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是没有掉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可查出是何人行刺？”

他声音凝重：“行刺失败后，行刺之人皆当场服毒自尽，断了线索。”他目光沉沉盯着她，“众人皆知镇国将军乃我凌国的一道支柱，失了他朕就像断掉一臂，四国之中想要杀他之人何其多。清扬，你要想好自己该走的路，否则他日你爹他可不是只有左臂受伤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朕只是想要提醒你，可别做下什么错误的决定。你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朕在说什么，好好想想吧。”

清扬握紧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该怎么做？一边是她至亲的亲人，一边是她至爱的男人，难倒，真的就不能两全吗？

凌煜之看她眸中皆是迷茫之色，心想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后果他将不能控制。他放柔声音，说道：“你先休息吧，朕也该回去了。”

清扬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凌煜之摇摇头，走过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了一声“好好休息”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清扬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与夜色融为一体，忽然觉得那挺直的脊背似乎透着……彻骨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