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远静静地站在秀月山山顶,此时天际微亮,晨曦初启,在秀月山东,那水天极处,红日正当东升,光彻霄汉,极目所见的各种景物愈加清明起来,而他的心也愈发的澄净。
他身穿的是一件青色的道袍,这是雾雨阁外门弟子的普通衣衫。长发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束住,身如苍松翠柏,两臂下垂,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未几,日现半身,横亘于空中,这颇为宽广的山峰顶处只有他一人,独自站立在一块房屋大小的青石之上。漫天的霞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面颊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后愈演愈烈,即便是与那天边的红霞相比,也不遑多让。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阳好似铜锣一样高挂在空中,太阳真火迸散,穿出林隙,掠向山头。
日愈升愈高,光愈上愈敛,而邹远如火炉般滚烫的身躯和红褐色的脸庞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变成白皙的清秀模样。他的脸上,汗珠密布,渐渐滑落,短颈上青筋暴露,头顶云气缭绕,微风徐来,烟气扶摇直上,不出半丈便消散在浩日晴空中。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邹远微闭的双眼终于睁开,随手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复又收于怀中,轻身一纵,从巨大的青石上跃下,灵动轻巧,好似春风里飞舞的柳絮。
他所修练的扶桑诀虽是木系功法,但却颇为古怪,修行起来需每日沐浴朝阳,吸纳旭日东升是的那一缕天地间至阳之气,用以促进其木系功法的修炼。
他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但是修炼扶桑诀已经整整有了五年。
邹远身具木系灵根,在其八岁时被雾雨阁一游历红尘的长老发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从父母身边带走,成了派中一长老的挂名弟子,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父母的音容面貌在记忆里渐渐淡去,虽是越发的想念,再也记不起所想念的人来。
他初来门派时整日里只知道哭闹,那些门派中专门用来看照的颇有手段,将其置于一间狭小的黑屋里,不给吃食,还未等过上一日就晕死过去,醒后自是乖觉。
一个人独自被这么照顾了有十余日,他便被安排在了一陆姓长老门下做其的挂名弟子,待在一个颇大的庭院,每日里学习书字和那些做人的道理,吃食精美,早午晚还有那汤药洗浴,里面尽是一些名贵草药,名字虽是叫不上来,但每次洗浴都会将一身疲劳洗去,而后神清气爽。
除了平时学习识文断字,还有专门的师傅教授一些拳脚功夫,用以打磨自身筋骨,强身健体。若不是时不时的被同院中三个年长他六七岁的孩童捉弄戏耍,日子过的倒是极美。
这样又过了三年,个子虽没长大多少,依旧是个萝卜样,头大身子小,但一身筋骨打磨的异常结实,皮肤晶莹如玉,脉络宽阔,一双秀目炯炯有神。{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
拳脚师父教授的几手功夫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照猫画虎之下演练起来倒也威风得紧。为了有一日打败欺负他的三人,他可是下了狠力气学的功夫,只是一身功夫未成,那三人却在不久前离开了庭院,自是没了机会。
新来的两个小子和他三年前一般大,平日里很不屑和他们玩耍,更不用说下做到去找他们较量一番的地步,闲暇之余便呆在自己的小屋里,日子久了倒是习惯了这种寂寞与孤独。
也许他永远都将这样一个人度过,他每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这般想。
一日傍晚,照顾了他多年的老仆役将自己从待了三年多的小院中领出,他也是在那一天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师傅,雾雨阁传功长老――陆松海。
雾雨阁的每一个长老都拥有一个独立的庭院,高阁重檐,庭院深深,邹远住的那只是个别院而已,却也有那三进三出的高屋大院,雾雨阁长老们的福利之厚可见一斑。
邹远小心翼翼跟着仆役走在青石板上,那因年久而饱受风吹日晒,历经沧桑的青石板上尽是铜板大的窟窿,里面积着午后下的雨水。看着那被阳光照的晃眼的一滩滩水光,他的眼角蓦地涌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泪花,他忽然迫切的毫不留恋的想走出去,看看外面那更为广阔的世界。
陆松海在门派了里是个颇为古怪的老头,他能成为传功长老只是因为他那为门派捐躯的父亲,他只有引气期九层的实力,一些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的修为都比他高强不少,好吃喝享受,门派发下的灵石也大多被他用来收集一些古玩珍奇,名人字画,屋内更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各种名贵花草摆放其中,绿意盎然。
他长着一酒糟鼻,而且出奇的大,就与他那最为珍爱的用碧海云沙做成的如小儿拳头般大的夜光杯一样。眼神浑浊而没有丝毫锐气,一袭灰袍,卧在老藤编织的躺椅上,颇为悠哉的端着一紫砂茶壶,斜着嘴往大口往里猛灌着茶水。
看着仆役小心翼翼的将弱小的邹远从门厅里领了进来,他的心神一动,眼前的这个半大的正用那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费尽心血收集的那些珍奇古怪的宝贝,或许是没有看见卧在檀木茶桌旁躺椅上的自己,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澄净,眼珠里散发的好奇的光芒,那股对新事物的热爱好似他自己初见这些个宝贝时的模样。
他扶着桌角立起身,向邹远走去,年迈的仆役躬身站在门口,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邹远看着那个像自己走来的古怪的老头,古怪,或许是因为他那与众不同的鼻子,或者是房间里到处摆放的那些个古怪的玩意,比如用一整块的碧玉雕琢的狮子,威风凛凛;或者是那只有核桃大的方石之上仅是栩栩如生的小人,各种姿态容貌尽展露着娇好的容颜,更不用说那温润如玉的瓷器,精雕细画的图案上尽显仙家气派,龙飞凤舞,仙鹤衔芝,麒麟呈祥,顽猴闹春,种种古怪稀奇玩意让陆松海的形象在幼小的邹远眼里是那么的古怪而神秘。
抬起头,邹远好奇而又有点畏惧的看着陆松海向自己走近.
“这小子,倒有趣,多大啦?”
陆松海将右手端的茶壶移到左手,扶着腰,看向仆役问道。
“十一岁,”仆役尚未答话,邹远抢先说出,声音朗朗。
也许是整日里的纸醉金迷让他变得日益麻木的心出奇的想要一点新鲜的东西,譬如这个屁大的小子,所以他并没有露出平日里在下人面前的那种骇人气势,嘴角带出了一丝笑意,他摆了摆手,示意仆役退下。
“小子不错。”
陆松海笑着用手指了指邹远,这句话算得上是夸奖,因为他的喜怒无常,因为他显赫的地位,因为他整日里面对的是只是一群伺候他的没有半点不满之心的下人,他对敢于不看他脸色行事的邹远倒有点赞赏,虽然这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嗯,竖子无畏!他的心里不禁想到。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邹远感到了一阵恐惧,看着眼前这个脸色不定的老头,让他想到了那些将幼小的他关入黑屋的仆役们,于是,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陆松海的嘴角依旧噙着一丝笑意,他嘬了一口茶壶嘴,可是之前的大口猛灌让着壶茶水只剩下了那泡的散开的雨前龙井茶地茶叶。茶是门派专门给各长老发的极品货色,茶韵悠长。他遗憾的将这紫砂茶壶随手一掷,那茶壶变轻飘飘地越过三四丈距离,稳稳地落在茶桌上。
扫了一眼嘴唇半张的邹远,得意的道,“想学吗?”虽然他这一手在那些练气有成的人看来是不值一哂,但以他引气期九层的实力给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露这么一手,就显得神乎其技了!
陆松海向前一步,离那正怯生生的,正站在门前的邹远只有两三步子的距离,“每一个在我门下的弟子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一本适合自身修炼的练气功法,并且我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满足任何要求,这句话让邹远又想起青石板上的那一个个铜板大的耀眼的坑洼,“那我可以不再回到小院里吗?”小邹远用希冀的目光看向陆松海。
这句话瞬间让正洋洋得意的陆松海一怔,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在雾雨阁中,每一个传功长老名下都会有几个记名弟子,虽说是记名弟子,但每个长老将这些挂名弟子都会当成自己的真的弟子来对待,用心教导以待每年十二月份的门派考核。
但凡通过者都可以正式称为雾雨阁内门弟子,哪怕是通过一名,都会让这个长老的声望和地位在这些外门长老中大大不同。不说别的,光门派奖励的灵石都够修炼一年有余。
他这几年运气极好,名下的三个挂名弟子有两个在去年通过了考核,正式成为了外门弟子,算是真正有身份的门派中人。但他颇好享受享受和收集古珍奇宝贝一类,平常也不教导名下的挂名弟子,只是请几个落魄的散修指导,再就是给其选一本自己珍藏的秘籍交给门下将他们关在小院让其自修自炼。
而自己花天酒地,门派发下的奖励两年间便花的精光,只是他人品尚好,所以至今还可以赊欠着,不用立即还清。他如今自是指望邹远可以通过考核,让其再得一笔奖赏,继续过上这种生活。
邹远的这句话,等于是要将自己财路阻断。笑话,离开自己的小院,那不等于是不承认是自己门下的弟子么,况且自己这几年的功夫等于白费。
“那你说说为什么?”
他想努力的挤出点和善的笑容来,但那股作威作福惯了的气势却是不可遏制的显露出来,让邹远身子一缩,后怕的退后两步,都快挨到门边了。
看着邹远做了这么一个动作,陆松海知道自己刚才的努力算是白费,他狠心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本古旧的绿皮书来,上面的烫金大字颇似蝌蚪,歪歪扭扭的字显现的是无尽的古朴,历史,悠远。陆松海说了些什么,邹远一句话也没有记住,只记得陆松海最后颇为不舍得将这本名叫《扶桑诀》塞入自己的怀中,然后又让自己跟随仆役返回原先的小院当中。
其后五六年光景,他便待在陆松海的这别院之中修炼,陆松海也不怎么限制自己的自由了,只要一日修行功课做完,便可出去玩耍,他在这附近倒也认识了几个同龄伙伴,有些人是家就在秀月山脚下,有的是家中长辈在这雾雨阁中任职,便在这一片宅院聚居地有自己的住宅,似邹远一样从外面来这雾雨阁的人倒没有几个。
红尘滚滚,利益**早已蒙蔽了人的灵根,如邹远这样生在滚滚红尘中尚未蒙蔽灵根的人并不多见,事实上,也是那在世俗中游历的长老见而生奇,将年幼的他带回了这雾雨阁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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