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风踏下淄博至周村的公交车门,咒骂道：“妈的，周村火车站什么时候撤了，害的老子多花了四块钱。”

五月的华中平原已经很热了，下午的空气更是又沉闷又干燥。

别人都穿着衬衫体恤，他却还穿着羊毛衫，外面还有一件外套，满脸汗珠的叶长风心道：“这里和长春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嘛。”

叶长风把自己的羊毛衫脱下，再把贴在额头的头发往上拨了拨，走向汽车站东门的出口。

拉客的出租车司机殷勤的冲他按着喇叭，小旅馆的女服务员几乎都要把手臂挽上他的胳膊了，叶长风厌恶的甩了甩手，他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黑色的挎包，斜斜的挂在肩膀上。

走进一家小超市，叶长风给堂兄叶新打去电话：“哥，我回来了，在车站东面的商店里，啊？叫什么名字？哦，你等等...叫利源超市。”

叶长风挂上电话，饥肠辘辘的他从食品专柜里拿出一条得利斯火腿削开包装，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

“多少钱？”叶长风喝完一包纯奶后满足的问道。

老板听着他的外地口音喜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六十块。”

“多少？”叶长风疑惑的揉了揉耳朵。

中年老板骂道：“外乡佬，听不懂人话吗，人民币六十元。”

叶长风笑了：“砸我杠子吗？这些东西都不到二十块钱。”淄博话砸杠子就是敲竹杠的意思。

超市老板从柜台内走了出来，用手点着叶长风的头骂道：“要你六十是照顾你，再他妈啰嗦把你剁了喂王八。”

叶长风双眉一竖，眼睛一眯，突然伸手抓住老板胸前的衣服，一膝盖就撞到那人小腹上。

叶长风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的，砸杠子砸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老板不停大叫，叶长风松开他的衣领，却又猛然出手揪住他的头发，往旁边的玻璃柜台上狠狠按下，一声清脆的声响，半公分厚的钢化玻璃板被撞了个粉碎，鲜血从超市老板的额头顺流而下。

叶长风身强力壮，打架对他来说绝不陌生，从幼儿园一直打到未曾毕业的大学，打的架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狠，说他是身经百战毫不过分，瘦弱的超市老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超市的外面突然一下冲进来四五个年轻人，一个个黄毛绿发、纹身持械，一看就是那种街头混混的专属形象。

叶长风虽然没有学过武术，但是他很清楚打架就是比谁更快比谁更狠，所以立刻丢下手上的超市老板，冲了过去。

他先是一记猛拳重击在最前面那人的前额中间，那人脑部受到大力撞击立刻晕倒在地上，紧接着叶长风又是一掌斜砍在旁边那人的脖子上，又倒下一个。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腰部一热，紧接着钻心的疼痛传了上来，一个上身T恤衫，下身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一拳打在了他右边的肋骨。

叶长风喉头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穿T恤衫的青年抚着手上的钢套冲着他嘿嘿邪笑。

叶长风忍住疼痛一脚踢在那人胸口，这时候他听到头顶一股风声，急忙偏头，一根短木棒狠狠的擦过他的脸颊，重重的击打在他肩膀靠近脖颈的部位上。

叶长风眼前一黑，抱头倒在地上，紧紧的蜷缩着身子。

三个青年围上来冲他一阵猛踢，超市老板也走上前狠狠的踹了几脚。

“好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看着已经昏迷的叶长风，老板阻拦道。

“操，身上就他妈几百块。”老板说完抽出两张递给那个穿T恤的青年。

“把他扔远点，别影响我生意。”

几个混混把叶长风架起来，出门往南走了十几米，扔在了309国道旁边的花坛里，打了个唿哨向一家餐馆走去。

晚霞已经遮住了落日，刚刚亮起的路灯闪出暗红色的光芒。

“长风、长风。”在叶新焦急的呼唤中，鼻青脸肿的叶长风艰难的睁开两只熊猫眼。

“长风，怎么了？”

叶长风苦笑了一声：“没事，家乡的见面礼，被砸杠子了。”

“操，谁干的？宰了这个***。”叶新跳了起来。

叶长风艰难的站了起来：“先送我回家。”

叶新道：“你这个样子咋回去啊？婶子看到还不心疼死啊。”

叶长风没答话，跨上堂兄撑在路边的钱江摩托车，叶新摇着头，发动车子飞速向郊外驶去。

叶长风看着路灯照耀下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五年了，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家还在不在，父母还好么，他们头发白了么，身体怎么样，想着想着，眼眶逐渐湿润了。

走到距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叶长风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身上。

叶长风一声低沉的呼喊：“妈！”

她的身形顿了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老人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黑暗中站着一个似曾熟识的身影，老人把他拉到路灯的光晕下，不敢确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长风，是你么？”

“是我，风儿回来了。”

叶长风冲了过去，长期的拼斗生涯已经将当年的文弱少年锤炼成铁铸的硬汉，五年来他流过血流过汗，就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但在这一刻，热泪夺眶而出，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叶新也立在一旁默默的陪着落泪。

母亲也是泪如雨下，抱着叶长风泣不成声，躲避了五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没有盼头的日子终于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之火，五年了，她苦苦挣扎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老人紧紧抱着儿子不敢撒手，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儿子黑了也瘦了，但却比以前健壮多了，摸着儿子胳膊上凸起的肌肉，老人终于欣慰的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回家，我给你哥俩做饭去。”

迎着堂屋明亮的日光灯，母亲心疼的抚摸着叶长风脸上的伤痕，嘴唇颤抖：“这、这是怎么了？”

叶新凑上前：“婶子，都怪我，回来时太急，车子碰到石头上，摔了一跤。”

老人看着叶新满身的泥土不再有任何怀疑，兴高采烈的下了厨房，脚步也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叶长风疑惑道：“你啥时候搞成这样的？”

叶新不高兴的说：“靠，你还好意思问，为了帮你，我在门外的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可怜我这身新买的李宁啊。”

叶长风拍着堂兄的肩膀笑了起来，稍后问道：“我爸呢？”

叶新道：“叔叔在南边的厂子里烧锅炉，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叶长风点了点头：“明天你帮我去查查利源超市老板的住处，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叶新答应后继续道：“可惜今天太晚了，不然把刚子也叫来，那就热闹了。”

叶长风眼睛一亮：“那小子现在干嘛呢？”

叶新道：“他刚从山东建筑大学毕业，成天在家养花遛鸟呢。”

刚子是叶新表弟张海勇的小名，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建大、建大。”叶长风眼中带着深深的眷恋。

深夜，二人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