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皇上驾临永寿宫。方才坐下身，他便呵呵笑道：“自宓妃诞下六阿哥之后，朕已许久未曾亲临永寿宫了，心血来潮来看看。”

宓雅亲自奉上了茶，落座后道：“偌大的永寿宫，臣妾一人住着有时心里还会空落落的，万岁爷来了就踏实了。“

“唉，若茹雅还在，你们姐妹两就可作伴同住了。身怀玉修时她曾盼望着搬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呐。”

“皇上――又开始思念大姐了？”

不了皇上却付之一笑。“宓雅你最擅猜测朕的心思，但这回，可错了。”

宓雅探出身去，扬起眉梢：“哦？那臣妾只好请圣上赐教了。”

“思念为的是已离开的故人，她不曾离开过朕的心里，朕也无需思念。”

“万岁是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可惜的是臣妾进宫晚了十多年。万岁心里一旦有了人，便不能轻易挪走了。”

“天下人皆不知，朕也信缘，遇见的眉宇间的，迟了或早了都由上苍而定，哪怕是遇过了，要再相逢也得看缘呐。”

宓雅窃笑，干脆捅破了窗户纸：“万岁兜了这么一大圈，可是在说寿宴之上未能如愿献艺的秀女婉容？”

“这缘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绝非一厢情愿便能够有的。”皇上咪咪笑着，又令茜儿换新茶，转眼问，“诶，怎么不叫婉儿贴身侍奉？”

“过去她在大姐身边任劳任怨，大姐那些讲究，皇上也是知道的。-=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臣妾想――也该让婉儿歇息歇息了。让她做些简单的工夫，免得人前人后劳碌奔波了。”

“听宁寿宫那边说，前日有秀女摔伤了？伤势如何？”

“皇上再三提及婉容，臣妾本该让她来见，只是凑巧前日她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地只怕万岁嫌弃。难得让圣上一见倾心，可不能毁在一条腿上。万岁您说呢？”

皇上习惯性地摩挲了两下扳指，心里觉着自己实在有些操之过急，未免被疑色心大起，便笑说：“爱妃宽容大度，处处为他人设想，贤德兼备，实乃典范！”

“万岁切莫急着夸奖臣妾，宓雅另有一人举荐给皇上，只望圣上不嫌弃，点她几次绿头牌才好。”

话说至此，皇上早已有了几分数，应不应的也全在“董鄂”二字的颜面上。“爱妃说的可是寰常在？”宓妃本还想卖个关子，却被圣上一语道破，她问缘由，皇上便道：“这寰常在入宫少说也十余年了，除了在你们自家姐妹间行走，平日从不露面，要不是你们几个，朕恐怕连她的名字都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可此次太后寿辰，她却在宴上一展琴艺，虽说寿宴不欢而散，但她的出现可是令朕印象深刻呢。”

宓雅着紧追问：“三姐才色兼备，却在后宫虚度了这些年，臣妾这作妹妹的实在替她心焦…万岁方才这番话，可是打算给她个机会？”

皇上不忙回应，只管饮了几口热茶，又问：“寰常在芳龄几许？”

“三姐比臣妾大三岁，今年二十九了。”

“这…宓雅你也是知道的，后宫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被点过一次侍寝却不能如愿的便不能再点第二次，再者寰常在已年近而立，头回侍寝，必遭各宫悠悠之口。”皇上说罢，握了一握宓妃的手，起身欲行，宓雅蓦地站起：“万岁…大姐生前就盼望几个妹妹都得蒙圣宠，不至于被欺压暗算。臣妾绝非笼络党羽，只求替三姐争个位份，但求明哲保身！”

“宓雅的心思朕明白了……过些时日再议罢。”

皇帝要拖，宓妃也没辙，方才送走了圣驾坐下身，却见婉容提着右脚借着孟芸之力半走半跳地进了屋，勉强施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茜儿快去扶着她，赐座。”宓妃两眼扫过皇上那盏尚冒着热气的茶，自觉经此一折腾有些倦了，回眼看婉容已落座，她便顺口问：“来得这么巧，也见着圣驾去了？”

婉容正养身子，不施脂粉时两颊通透似玉，双唇隐隐透红，反多了几许青涩，惹得茜儿退到宓妃身后仍一个劲地朝她看。“回娘娘的话，不是凑巧，只是走到门口闻见娘娘正与皇上谈正经事，不敢入，孟芸就先带我入耳房等候，见圣上走了才出来。”

想这婉容倒也守本分，不像其他宫人，见了皇上便扑，不管身份。宓雅只是点头，未几，她问：“到门前时，听见什么了？”

婉容颔首答：“奴婢大意，不是有意偷听的，闻得寰常在之事，不敢张扬。”

宓妃摆手道：“三姐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你们这些个新人不知罢了。当年寰雅入宫时，两个姐姐已被封为茹嫔、瑞嫔，她自然多受庇护，受封为常在后不久便被点了绿头牌。只是她…她心性淡然，不愿晋封，更不屑与他人争斗。那是她与乌雅 梦怡私交甚好，便将侍寝的机会让与了她。皇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怒，本要论罪的，幸得大姐二姐求情，方才作罢。”

孟芸问：“那么梦怡姑娘如今是哪宫的主子？”

“她原本接近三姐就是心怀不轨，受宠被封为贵人，眼中更没了昔日赐她良机的好姐妹，日渐蛮横起来，又一回在太后面前对瑞妃大打出手，被贬去冷宫了。”见二人默不作声，宓雅又言，“皇上的话想必你们也听着了，如今本宫能指望的也就你们两个了。”

一直以来，孟芸都不完全明白宓妃将她贬到永寿宫的意图，既然要栽培何必让她作侍女成天忙活些粗活？既然要她侍奉又何必带她去见识那些秀女的长短？如今倒真把话挑明了，她虽与婉容身份不同，将来的路却是同一条，当初婉儿问她的话，也该好生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