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一边上班一边耐心等着各级领导的研究，一如既往，对工作仍然一丝不苟，还是那么执著认真。

这是个星期天，恰逢是个集日，汤妍妍出来赶集，走着走着，见王大?领着儿子在嘈杂的人群里东张西望地从对面走来，她问：“哎，你们爷儿俩在找什么呐？”

王大?说：“哦，你也来赶集？我们想买点儿鸡蛋，走了半条街也没碰见。你要买什么？”

“今天买不着就算了，下个集日再来。我看卖鸡的倒不少，干脆买

一只鸡我请客！”汤妍妍说，“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呐！”

“什么好消息？你总是神神秘秘的！”王大?说。

汤妍妍卖关子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回去再说！”

汤妍妍在集市上买了一只鸡，宰杀后收拾干净，拿过来准备用王大?的煤油炉加工。她一边点煤油炉一边对京京说：“京京，今天阿姨请客给你炖鸡吃好不好？”

“阿姨，我就爱吃鸡！”京京高兴说。

王大?对汤妍妍说：“先别捣鼓那只鸡，你还没说呐，到底有什么好消息？”

汤妍妍说：“看把你急的那样，告诉你吧，我……”

汤妍妍的话还没说完，张秘书突然过来对王大?说：“你们弄啥好吃的哪？给呀，你的信。北京来的！”

近日来，王大?一心盼着来信，可是又害怕来信，一听说北京来信了，马上就紧张起来。他急忙把信打开：“大?：你好！调动的事怎么样了？‘中华石油测管局’这边我给你说好了。人事处的工作人员说现在去保险没问题，但目前正是进人的时候，到那儿去联系的人很多，所以间长了他不敢保证。你一定得抓紧时间！我等你的回音……承欢”

见王大?严肃的表情，汤妍妍屏住气不敢出声，他焦急地说：“调动的事等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不知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真让人着急！那边说好了安家坊，离北京不远，是个好地方。”

汤妍妍安慰说：“干着急有什么用啊，小心你的溃疡病！”

“是啊，我也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可是身不由己！”王大?说，“哎，快说你到底有什么好消息？”

为了缓解王大?的焦躁情绪，汤妍妍说：“对了，我这个消息对你还有好处呢！”

“对我还有好处？快说，什么事？”王大?有些着急了。

汤妍妍轻松地说：“我很快要到老耿那儿去了！”

王大?惊喜说：“真的？这么快！消息可靠？”

“当然可靠了，保险没问题！”汤妍妍胸有成竹地说。

王大?说：“我就说嘛，你的命不错，从山沟里一下子调到大城市去了！”

“管它什么城市不城市，反正比这儿好得多。这还得感谢你把老耿介绍给我了！”汤妍妍满意说。

“你不是说嘛，不要说感谢不感谢的话。耿大夫那人确实不错，就是年龄稍大了些，但我觉得你们俩还是挺般配的！”王大?说，“这回可好了，你们调到一起也了我一桩心事，这也算是我乐得个成人之美。今天你请客，应该！光一只鸡可不行啊！”

见王大?丢下了烦恼，汤妍妍说：“光用一只鸡搪塞哪儿行啊，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调到东岭对你有好处。我可以替你跑腿，到地区卫生局、到人事部门反映你的情况，为你两肋插刀！”

王大?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他说：“哎？这我还真没想到，对我好处太大了。现在我没有那么大精力，也没有多大能力，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专门跑调动，你调到东岭太重要了！”

“地区的工作我包了，就看华城能不能顺利过关！”汤妍妍说，“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有你这样死等着搞调动的？你得活动活动心眼儿多跑几趟。你没听说嘛，现在办事得拿‘手榴弹’、‘炸药包’[注1]！”

“这我早就知道，不是舍不得，我实在不会送，你说要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王大?为难地说，“要有人能帮我送就好了！”

“要不怎么都说你是书呆子呢，这种事儿能找别人代办吗？再说了，到现在你还那么实干，表现得越好对你调动越不利！”

王大?无奈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是甩手不干？躺下耍赖？还是磨洋工？”

“你看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也就是说说而已。”汤妍妍说，“有的事你就更接受不了；我听说一个人为了调动，他就乱发信件，比如说把写了不少肉麻话给爱人的信，发到某些领导人手里，借以说明他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了，以致有时头脑混乱不清，连私人密件都发错了，哪儿还能工作呀，从而引发他们的同情，这种事你肯定做不出来！”

王大?连忙摇头说：“有悖于情理，道德不允许呀……我总想，如果一个人工作一向扎扎实实，当你有了困难领导才应该关心你、照顾你。要是故意不好好干，就是有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同情你、帮助你。”

“你简直就是块木头疙瘩，怎么总凭想象认死理儿啊！”汤妍妍开导说，“好像你就没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太脱离实际了，现实的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王大?感叹说：“现在跟谁都说不上话，我太缺乏这方面的能力，只能顺天应命了！”

没过多长时间，汤妍妍顺利调到地区二院与耿大夫团聚了。汤妍妍并没有空口说白话，刚过两天就给王大?打来了电话，她说：“我去地区卫生局问过了，他们没收到你的材料。看来这么长时间你的问题还在华城压着呢。地区这边你放心，每过几天我就给你跑一趟问问，随时把了解的情况告诉你。”

尽管汤妍妍积极热心相助，但调动的事杳无音信，王大?不日不月地煎熬等待着，拖来拖去时间又过了一年。

又到了一年一度探亲的日子，王大?回到家的当天，亲人们就汇聚在一起，调动一事成了大伙讨论的唯一重点话题，王母说：“承欢费那么大劲给你联系好了，等那么长时间都白费了，下一步怎么办？”

为缓解王母的焦躁情绪，石承欢说：“妈，这事儿不能怨大?，他们华城的情况我了解。要没有美佩的力量，我们康平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我放了，华城放人比康平还难！现在安家坊早已满员，肯定是没指望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您也别太着急。”

室内鸦雀无声，突然王母说：“哎老王，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有个同学在白河县吗？请他帮忙问问白河怎么样，那儿离北京不过百十里！”

“哎呀，这还用你说！”王父说，“我早就联系过了，因为咱们在白河县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没有理由往那儿调，人事部门怀疑咱们把白河当跳板等机会转调北京。总之，不行！”

“唉，这可怎么好啊！”王母叹着气说。

王大?见母亲为自己着急，他安慰说：“妈，车到山前必有路，您甭那么着急，得注意您的血压！”

“说得倒挺轻松，你不着急我着急！”王母说，“还有孩子呢，你们老这么分着今后怎么办！”

突然，一阵敲门声改变了沉闷的气氛。石承欢站起来开门，面对来人问：“你找谁？”

“这儿是王大?家吧？我是邓拓子。”

石承欢突然醒悟过来：“哦，是大哥呀，这位是嫂子吧？快请进！”

邓拓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听说大?回来了，我们也来凑个热闹！亲爹亲娘好，我们给你们添乱来了！”

“哪儿的话，快请坐！美佩，把孩子给我，快给哥哥嫂子倒茶！”王母接过王美佩怀里的孩子左右摇摆着说，“佩佩，妈妈接待客人，让姥姥抱！”

宋姗姗走到王母身边看了看孩子说：“嗬，美佩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这时间过得多快呀，眼看着你们都当爹妈了！”

邓玫玫把宋姗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怎么没把丫丫带来？”

宋姗姗说：“在我妈那儿玩儿得好好的，我妈不让我带。哎，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的，基本上没什么事儿了。”邓玫玫说，“你这次回来得多住些日子吧？”

“把孩子安排好了就回去，正在弄调动。”宋姗姗说，“你们讨论什么呢，我跟你哥没打扰你们吧？”

“也在说调动的事儿呢，大?他们那儿迟迟不放人，把安家坊的机会给错过了。”邓玫玫说，“这不是又说往白河调嘛，人家说没有往那儿调的理由。”

“白河？你们说的是不是白河县？”宋姗姗急着问。

王母接过来说：“是啊，你也知道白河？”

“常听我爸说，好像他有一个战友在白河。”宋姗姗回答。

王母打起了精神：“是吗，那可太好了！就麻烦你父亲给打听打听！”

宋姗姗爽快答应说：“伯母您放心，我这就去跟他说。哎，大?，你不急着走吧，等两三天我就能给你回话！拓子，咱们走！”

邓拓子进门后还没顾得上说话，就让宋姗姗拉起来。

王母赶紧说：“哎呀，别着急等吃了饭再走！”

“不，不用，有时间我们再来。”宋姗姗拉着邓拓子匆匆走出门。

王母说：“你看这孩子真是的，比我的性子还急。”

刚过两天，宋姗姗风风火火来找王大?，见王大?夫妇不在家，她急着问：“伯母，大?和玫玫呢？”

“俩人带孩子刚出去，你坐！”王母说。

“不坐了，我是来跟大?说事儿的。”宋姗姗说，“您告诉他，我爸到白河去了一趟，事情说成了！”

王母激动地说：“啊？怎么这么痛快呀？”

宋姗姗说：“我爸的战友退休了，可巧他儿子的一个好朋友在县委是个小干部，一口就答应了，他说能帮忙！”

王母说：“老王，你听见了吗，这回大?可有希望了！姗姗，谢谢你，先替我们谢谢你父亲！得空儿我们登门感谢！”

“都是一家人，您就别客气了！我爸说调到白河也不错，从白河到北京每天有十几趟班车挺方便的！您告诉大?，早点儿晚点儿都没关系，弄好了就直接给白河县人事科发函就行了！伯父、伯母，我走了！”

“其实他们没什么事就是出去走走，等一会儿就回来！”王母说。

“不等了，拓子和丫丫还在我妈那儿等着我呢，让我快点儿回去！”说完，宋姗姗急匆匆走了。

王大?夫妇带着京京回来，王母说：“你们刚走，玫玫的嫂子就来了，她说她父亲给你联系好了白河。”

“宋姗姗来过了？这么快？”王大?有些吃惊。

“把事儿说完就走了，回头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王母说，“大?，咱们是正经人，你好好工作妈不反对，可是你的困难明摆着，总这样下去不行。人家宋姗姗的父亲专门为你跑一趟白河，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素日很少说话的父亲也坐不住了说：“你妈的话没错，回去把主要力量用在调动上，再弄不成就把你妈给拖垮了！你也是，别忘了你有高血压，唠叨起来就没个完！三十多了，他不是小孩子！”

“你爸说得对，把主要精力放在调动上！”王母说，“现在玫玫的身体也好多了，我跟她一块儿带京京。你一个人回去，身边没有累赘活动也方便些。这回可就看你的了，抓紧时间上点儿心，别再让我为你们着急操心了！”

调动的事已经弄了三年多，是不能再拖了。可是华城这第一关实在太不好过了，不知现到底在卡在那个节骨眼儿上，难道真像汤妍妍所说的那样，工作越认真越踏实对调动越不利？要真是那样，岂不是在鼓励人们不要好好工作吗……

注释1：‘手榴弹’指酒瓶子，‘炸药包’指点心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