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战斗激烈，珍珠和天亮竟毫没觉察。两个人劫后余生，惊飞的魂魄还没归窍，天塌下来也不知道歪歪头躲闪。

这真是奇异的一幕，两个小孩坐在争端中央，身边战火纷飞。他俩却象与世隔绝了，仿佛进入另外的天地，一个由两颗心构成的温暖狭小的空间。

“哦，珍珠，珍珠……”他抚摸她的小手脚，轻声安慰。

“呜呜，呜呜……”她报之以娇啼，但不带惊恐成分，而是女儿向父母讨宠，妹妹向兄长乞怜，诸如此类的真情流露。

忽然“飕”的一块石子飞过，离珍珠的脸蛋半厘米，把她吓的一抖。天亮急忙抱住她，这才发现四周烟火交织，打得好不热闹。可他并未惊起乱跑，刚经历了那场生死剧变，再凶险的处境都能保持镇静了。他移目四下里观望，搜寻安全出路，目光忽地定在那几具“天选者”的尸体上。

他若有所思，眼里闪动光芒，似乎想到了一件振奋人心的美事。

这工夫，奎恩中士已打出几十发爆破弹，半空里遍布炸开的烟团。灰袍人仍未被打倒，不过爆破震荡空气，进而搅乱风向，他移动不象开初那样神出鬼没了，勃然发怒道：“好啊，非要拼个你死我活，那我就动真格的啦！”扯掉灰袍，露出古铜色近乎**的躯体，腰部系着红布带，肚腹肩膀刺满花纹。往上看，额头刺着异人修会印记：穿破圆圈的黑十字，一竖直拉到嘴唇。

“停！停！你是美洲十二长老之一，迦摩洛修会的羽刃.追风？”奎恩认出对方的特征。

“眼力还不错。”羽刃双臂向下张开，笑着说。

“异人修会和我们向来没有大冲突，犯不着出动首领以死相拼。”奎恩知道敌人的强大，尝试着谈判。

“嗯，天选者跟异人会没冲突，只杀落单的普通异人，是吗？你们这些天选者啊，总是这么虚伪！”没等奎恩答言，羽刃冷笑道“天选者？哼，一群藏进太空站里的可怜虫，轨道上的胆小鬼，你们侥幸躲过核战争，几十年不敢到地面上来，现在居然自诩是上天挑选的贵族了！是啊，你们没受过核辐射，你们是清洁干净的高等人类，因此有资格蔑视，欺压，杀死其他人，还称呼地面幸存者是‘下贱的地表人’。我呸！你们的灵魂正在衣甲里霉变呢！就象包装盒里猪肉发臭，我看比那些吃人的家伙高贵不了多少！”

一通叱责，奎恩耐住性子听完，说：“还是直截了当的讲吧，这次行动不是要杀掉任何人，更不是针对异常修会，我们使用武器只为自卫，毕竟，地面上的人攻击性太强了。”

“那你们到地面上来干嘛？”

“找一位失踪的女士.....”奎恩迟疑了一下，简略的说，“一位流落地面的女性天选者，身边可能有个刚满岁的小孩。”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的朝珍珠瞥了一眼，小女孩此刻蓬头垢面，俨然就是个“小地表人”，跟洁净的“天选者”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奎恩一瞥而罢，恢复了冷峻神色。而那边天亮却热情高涨，他紧盯天选者的尸体，象窥见宝藏的贪财鬼，背起珍珠快速爬上来。

“地面上没有什么女天选者，也不该有！”羽刃低下头，姿势犹如弓身的猎豹，“大地即将被迦摩洛异人修会接管，这是神的旨意。如果再敢到这儿来，就把你们剁成肉酱，喂给城里的饿鬼吃！”

两名天选者互看一眼，后退了两步。忽见天亮扑到普里厄尔的尸身上，布里索端枪上前：“干什么？”他想保住同伴的遗体。奎恩拉住他胳膊，小声道：“看那只手！”按中士提示，布里索的视线移向天亮的手掌，时隐时现之间，看见那上面有黑圈十字图案，与羽刃的印记一摸一样。

“还不快滚！”羽刃一声断喝，双眼微闭，似乎正凝聚全副能量，马上要发起猛烈攻势。

“我们走！”奎恩示意布里索撤退，强敌当前，看来同伴遗体只能舍弃了。他俩的眼神里含着怒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三位天选者阵亡，两个异人抢尸，这笔账迟早要回来算清。

五分钟后，反冲式引擎射出火焰，飞行器飞走了。羽刃纹丝不动，直到敌人消逝在云层外，才解除攻击姿态，“扑”的喷出一口鲜血。被爆破弹震裂了内脏，他强忍着没让敌人看出来，此刻已支持不住。“必须找蛇灵急救，否则我就完蛋了。”他喃喃自语，性命堪忧之际，他没心思察看战场（自然也没看到男孩手上的印记），转过身飞驰，顷刻无影无踪，正象刮过荒原的一股疾风。

周遭奇变迭起，天亮却象没察觉，或者说根本不想分散精力去关注。他太想解开那道难题了――珍珠的吃饭问题。只顾拉扯普里厄尔的大背包，很早以前，他见过类似的几具尸骸，服装精致怪异，背着同样的包裹，里边装有各种神奇食物（其实是天选者的野战食品），吃一点可饱三天，在获得波洛克老头小车之前，那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际遇。刚才他注目凝思，就是把实景与记忆比对，如同迷路的人辨认旧时路标。

双手摸索，又扯又掀，终于打开背包外层。掏摸每个布兜，天亮热火朝天的干着。珍珠被他感染了，小手乱掏也加入搜索行动，虽然她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两个小孩活象两条乱翻垃圾堆的小狗，零碎散落一地。大概幸运之神特别青睐珍珠，她摸到个黄白色小瓶，天亮一瞧，不出所料，那上边写着“炼乳：高能营养液体”，赶紧拧开盖子，一股奶油香扑鼻而来。

珍珠好象意识到什么，作出一个超乎她年龄的举动，她举高短短的手臂，把瓶子递向男孩嘴边，要他先吃。

“天亮，饿，饿……”小小的女孩懂事了，苦难催人成长啊。

那瞬间，她就拥有了作为女性的第一个美德，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