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章拉拢归拉拢,惜才也是真惜才。他看陈怀远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想另外调个正规师给他率领。但是陈怀远跟“预五师”这个番号钻起牛角尖了,非要这个番号不可。陈怀远对贺敬章坦言自己的“野心”:“自我从军报国以来,呆过的部队换得走马灯似的,就没培养过自己的队伍。队伍的名字就像个品牌,闯出个名头不容易,预五师好不容易打出来点名声,哪有说换就换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打造一支中国真正的名军!”
这话别人说,估计是要被委员长好好“宠信”一番,但从陈怀远嘴里讲出来的就没事。他是出了名的只谈军事不谈政治,谁跟他谈政治正确什么的他就打瞌睡。老蒋对陈怀远的这一点,从来没怀疑过,哪怕当初他为了维护自己亲共的部下而公然抗上。“在峰这人啊,通共是肯定不会,就是为人太过侠气。什么东西都讲个义气,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这点,蒋委员长心里还是清楚的,毕竟陈怀远过去,曾首登城门为校长争过光,还在危急时刻救过校长的命。
跟贺敬章争执到最后,陈怀远干脆耍起赖来了,说你贺敬章要不给我预五师的番号我就回老家种地不打这仗了。跟在一边的梁冬哥在实在是哭笑不得,又不好发作。贺敬章拿陈怀远没办法,硬着头皮从蒋那里讨回了预五师这个番号。但说好了,没什么好兵给你陈怀远带,撑死了给你从川军里凑出三个团的兵。
于是,仍旧是预五师,但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新调拨的三个团的川兵,情况可一点不比当初接到陈怀远手里的双枪兵好。说是三个团,实际上根本没满员,士兵也都是从之前战场上被打残了溃退下来的,里面还有一部分东北流亡学生。整个部队的士气,可以说是没有。
陈怀远抱着这样一支部队,只得重新开始练兵整训,一边又在调拨移驻过程中一路征兵。
但经由这么一闹,委员长发话了,说陈怀远这脾气太大,不够成熟,要磨砺磨砺。于是把陈怀远被调去当了好一阵警备司令。
这个新的预五师,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人事组成。几个团长,戴彬、胡滔、吕方丹他们,还都跟在陈怀远身边,搞得陈怀远老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耽误了这些个大好将才的前途。于是更加抓紧练兵,积极整训部队,等着将来能一鸣惊人打个漂亮仗。
而预五师的参谋部,则调来了两个新的少校参谋。一个叫林牧云,一个叫申震寒,都是从预十二师调过来的。预十二师在九江的时候就被打没了,虽然是英雄部队,但人没了也没办法,无奈撤了番号。人事调动的时候,这两个参谋官升一级后就被塞进预五师里来了。说起来,其中那个叫林牧云的,对于陈怀远来说也不算太陌生――他以前还来预五师做过九江防御工事及战场调动情况的汇报。这两人到参谋部报道的时候,吕参谋长笑着表示欢迎,也没多说什么。
民国廿七年八月至十月,武汉会战,参战日军达三十多万,**超过一百万。会战之后,日军占领武汉和广州,战线拉长,无力作进一步大规模的战略进攻,从而转入休战状态,正面战场有了短暂的平静。
但在明面之下的暗潮,却更加汹涌了。
梁冬哥发现陈怀远今天一天都在盯着他看,也不知道看些什么,搞得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冬哥,你好像长高了嘛。”陈怀远忽然走近梁冬哥身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比了比手,“我记得刚捡到你的时候你差不多到我眼睛这么高。”
“司令,我觉得都差不多。”梁冬哥一边回答,一边腹诽:我才不是被你捡到的!
“哪有,我明明觉得你长高了。来,先把手头东西放一下,站直了,咱比一比。”陈怀远满脸写着“我儿子长高啦”的骄傲的表情,兴冲冲地摘了梁冬哥的军帽,拉住他的手,朝站在一边的林牧云说,“林参谋,你帮忙看看冬哥现在多高了。”
梁冬哥一脸无奈了站了个“立正”,感觉到身后陈怀远贴过来的背和脑袋传来的温热,朝林牧云道:“林参谋,不好意思见笑了,司令有时候比较小孩子脾气。”
“有人未满十八不要总装老成。”梁冬哥的手被重重地捏了一下,身后传来陈怀远不满的声音。
林牧云在一边看了,多少有点羡慕这对可以胡乱打趣的上下级。他知道陈怀远这人对部下很好说话,但他初来乍到不敢太放肆,只得规规矩矩道:“报告司令,梁秘书现在刚刚高出司令眉毛一点,比司令低了……大概有六七公分。”
陈怀远马上转过身,眯着眼笑道:“我说吧,是长高了。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那边梁冬哥刚拿起军帽要戴回去,差点被陈怀远的最后一句气得把帽子摔回桌子上。但看陈怀远那样子,又不好拂他的意,只能翻了个白眼,重新抱起文件朝陈怀远道:“司令,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陈怀远笑呵呵地挥手,“以后给你加饭吧,小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梁冬哥抬腿迈出陈怀远的办公室后就开始在内心咆哮:“我才不是小孩子!才不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看得路过的士兵都纷纷躲开三丈远。
晚上,陈怀远和他手下三个步兵团团长开秘密小会议。梁冬哥安排好事情后准备退出去。
“冬哥啊,你别走,留下来听听。”陈怀远拽了梁冬哥的手臂把人往里带。
“不是说我级别不够么?”
“没事,由我做主,我让你听你就听。”
戴彬吕方丹胡滔都到了之后,梁冬哥起身关门。
“文质啊,你那主意恐怕不行,冬哥的个子太高了。哪有那么高个子的女人的?”陈怀远老神在在地说。
“什么主意?想让我扮女人?”梁冬哥刚关好门,这么一听,一下子就跳脚了,“司令,文质大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懋晴,小声点!”戴彬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没办法嘛。咱师上下,看来看去就你最白净了。”
“你是说我小白脸?!”梁冬哥又要跳脚了。陈怀远忙在一边把人拉住。
“文质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主意也确实馊了点。”陈怀远一脸正义地对戴彬表示严肃的批评。
“司令,昨天您可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的!”胡滔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心想这也太宠着梁懋晴了,不是已经说好的嘛,居然一看他不干就改主意了。
“我觉得也有道理,毕竟懋晴比我们矮一些,平时我们是不觉得,但真扮起女人来,这个子确实是太高了点。”吕方丹忙出来打圆场。
“个子再矮我也不是女人!”梁冬哥现在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
“好好好,咱懋晴最有男子汉气概了。”戴彬无奈地哄劝道。
陈怀远也伸手把梁冬哥摁坐在自己身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冬哥,别闹了。”
梁冬哥也冷静下来,疑惑地看向陈怀远:“司令,到底出什么事了?”
“照理说你资格不够,这事不该让你知道原委。但都到这份上了,不说也说不过去。你记得三天前来司令部的那个洋人吧?”
“记得,说是跟司令以前的朋友鲍威尔顾问是大学同学,苏联人,叫保罗?安德烈维奇?伊万诺夫来着?”
“对,就是他。”戴彬接过话,“这人说自己只是商人。但是收到的情报说,这人跟**接触密切,加上是苏联人,很可能是共产国际的。”
梁冬哥有感觉自己的心脏漏拍了那么一下。
吕方丹解释:“还只是怀疑。如果他真是共产国际的,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来,反而要伪装成鲍威尔顾问的商人朋友?虽然现在比不得十几年前的国共蜜月,但毕竟是二次合作。所以现在也还没定论。”
“反正鬼鬼祟祟的大多都不是好人。”胡滔直截了当地说。
“而且他想跟我们做粮草生意的心不诚,言辞间总在打听我们的城防部署。”吕方丹尖锐地指出问题所在。
“你看他姓什么?伊万诺夫?三个苏联人里就有一个姓伊凡诺夫。父姓?安德烈维奇?告诉我们他是男的。名字?保罗?满大街都是保罗。这个名字你站在莫斯科街头一喊,肯定不只十个人回应你!”戴彬精通多国语言,对俄语也很有研究。
“我也觉得这人感觉不磊落,但也不至于因为别人一个名字就这怀疑吧。”梁冬哥涩涩地说,“而且,我们现在又不是作战部队,真是间谍也打探不到什么机密战报啊。”
“你小子,别拿警备司令不当官!”陈怀远揉了揉梁冬哥的杨梅头,“驻防安全情报我们这里一大堆,你难道看到的还少?”
“那干嘛还那么麻烦,要找个这么容易引起怀疑的人进来,还不如直接找人贿赂我来得快捷。”梁冬哥一来想极力否定这人来自共产国际这一怀疑,二来也是觉得共产国际没那么蠢。
“别说,还真是!”戴彬一拍大腿,赶紧把自己从“美人计”的方案里脱身出来,“不就是个诱饵嘛,也不一定要女人。懋晴就是现成的诱饵啊。管他是不是共产国际的,都要摸清底细。”
“我……”梁冬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还要想个办法让他觉得懋晴好骗才行。”戴彬又忙不迭地开始出主意了,“得有什么众人皆知的爱好才行,这样人家才好过来投其所好啊。”
“我对杀鬼子比较感兴趣。”梁冬哥闷闷道。
“那不行,得有点‘像样’点的爱好,像钱啊,权啊,古董字画啊……”
“比如爱看漂亮姑娘?”胡滔也凑进来出主意。
“……”
然而,真正让梁冬哥感到事情的严重的性的,还是在他将这件事报告给他的上峰之后。
苏联人的身份就是好用,如果不是梁冬哥的情报,地下党这边居然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伊万诺夫居然不是**!这个伊万诺夫估计也不会想到,他非常谨慎地以商人的身份秘密会见了当地警备力量的核心的几个人物,居然这么快就被**地下党知道,从而看穿了他是在利用苏联人身份在**内左右逢源,打探情报。
“夜莺的这个情报让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啊。”一个中年男子感叹道。
“怪我,一听他是以前苏联顾问的同学,就想当然了。虽然没有让他接触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看得不牢,估计被他搞到不少细节情报。怪不得这几天鬼子总能找到我们的联络点,让我们损失了好几位优秀的同志!”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显得有些后悔莫及道。
“小田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次,我们都要写检讨。”
于是就演变成了两边痛打落水狗的局面。
但情况也没这么简单。很快,陈怀远就收到戴笠的电报,说要把这个人搞去中统,请陈怀远配合。
在伊万诺夫刚接触了当地的警备司令部没几天,事情就被**地下党知晓并看出了他为日本打听消息这一真实面目。戴笠那边显然是掌握了这一情况,觉得这是机会,一能从此人嘴里掏出点**的情报,二能顺藤摸瓜找到陈怀远身边的**内线,三则自然是找到日本人的奸细为党国立功一件。
梁冬哥拿着这个电报往陈怀远办公室送,一边路上在想如何防止自己暴露身份――毕竟这个伊万诺夫在司令部一共也就接触到了9个人,陈怀远及其机要秘书梁冬哥,三个主力步兵团团长戴彬、胡滔、吕方丹,一个军需主任孟雨田,一个参谋林牧云,还有两个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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