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圈,是非圈!偏偏她又生活在这个时空中女人最集中的区域,貌似单纯实则精明的女人大有人在,貌似精明实则更精明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即便是看似慈爱的贤妃也未必真的就如表面一般和蔼可亲,要知道这三妃之首的位子可不是仅仅凭着仁慈凭着宽宥便能坐得上来坐得稳当的……
玄苍,我该怎么办?
不觉间,她已经凡事想要向他讨个主意,可是自从花朝节的偶然一瞥之后,竟是半月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
“参见皇上……”
她正兀自移动着脚步,忽觉周围跪倒一片,自己也条件反射的跟着跪下。
缀着松绿万字刺绣的袖口擦过视线,虚扶起前面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贤妃:“爱妃平身。”
皇上今日穿了身秋香色常服,威仪中多了几分平和与亲切,即便年已四十有五,依然英俊挺拔,风仪秀彻,而且经过多年朝廷风云的历练,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成熟与冷飒,即便是笑意微微的看着人时,温和中亦好像藏着一柄看不见的利剑,随时可斩杀那人心中即便是偶尔萌生的恶念。虽则让人惴惴不安,却别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也难怪贤妃虽然与之夫妻二十余载,一旦见了他亦是难免面色泛红,眼波微闪。
“皇上这是刚下早朝吧?”贤妃的笑容得体而不失温柔:“怎么直接就过来了?”
“玉容不想看到朕?”皇上唇角带笑,眸中却丝毫笑意也无。
贤妃避开目光,依旧笑道:“皇上真是玩笑了,妾身怎会不想见到皇上?妾身是怕皇上经常驾临雪阳宫,那些妹妹们会吃妾身的醋呢……”
“吃醋?”皇上眉峰微挑,做出兴味盎然的模样。
贤妃的贴身宫女晚秋立刻道:“可不是,刚刚如妃娘娘就不开心了,前儿个菡贵嫔来给娘娘请安时,也说了些有的没的,害得娘娘……”
“晚秋!”贤妃的断喝恰恰出现在晚秋已经将一切重要内容叙述完毕之后。
“奴婢……知罪。”晚秋满脸委屈加愤愤不平。
恰在此时,毛团打斜刺里冲出来,如一枚小炮弹般正正撞在宇文容昼腿上,然后竖起身子,不停的揉弄那秋香色的袍摆。
宇文容昼笑着抱起毛团,点了点那药丸样的小鼻子:“小东西,你可知有人在吃你的醋吗?”
众皆笑。
毛团一个劲的在他怀里折腾,弄得他也招架不住,只好叫来苏锦翎:“这小东西还是交给你吧,只在你手里它才能听话些……”
苏锦翎只觉得众人的目光无论是直视还是斜视都落在她身上,然而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毛团。
“朕每日操劳国事,只有在这还可放轻松些。锦翎丫头,这阵子又教了小东西什么本事?赶紧给朕瞧瞧……”
说实话,皇上每回来还真是只看毛团的表演,也不知怎么就被人给演绎出那么多的说法,简直是莫名其妙。
皇上和贤妃都已落座,茶水糕点早已备好,就等着开演了。
作揖、倒立、装死、越障、踩球、钻火圈等早些日子便已表演了数个来回,虽每次都能博得皇上龙颜大悦,不过毕竟已经不新鲜了。
苏锦翎想了想,打算这回让毛团做算术。
不能不说,这的确是个新鲜节目,她虽已训练了许久,但尚无十分把握,亦是初次在人前展示,自己也觉得是因为受了这许多日的憋闷而在同自己赌气。
她取出数张书本大小的纸片呈两列排开,每张上面皆画着数目不一的肉骨头。
皇上和贤妃均初次看此表演,不觉都露出十二分的兴致。
苏锦翎取了两张只有一块肉骨头的纸片放在地上,叫来毛团。
毛团煞有介事的抽搭了几下鼻子,又转到两列纸片中,逐一嗅了片刻,拣了画有两块骨头的纸片飞奔过来,端端正正的放在头两张的后面。
“这一个再加一个……可不就是两个吗?这小东西,还真是神了!”贤妃眼睛一亮:“快快快,毛团,现在这几块骨头加在一起又是几个?”
毛团回头望了望她,又将那三张纸片挨个闻了闻,踮着脚尖跑到那两列纸片中衔了四块骨头的那张跑出来。
贤妃惊得何不拢嘴,却听皇上哈哈大笑:“现在这四张放到一起又是多少?”
毛团低着头转了一圈,拣出八块骨头的那张摆在后面,蹲坐在地,摇着尾巴得意的看向观众,等待表扬。
“好,看赏!”皇上大喜。
“皇上,是要赏哪个?”贤妃端了透明琉璃戗金盖碗,笑盈盈的轻声问了句。
是啊,是赏聪明伶俐的这个还是赏调教有方的那个?
“小东西,你若是能把眼前这些骨头加个准数,我就重重的赏你的主子!”
贤妃拨弄浮茶的盅盖一停,眼睫微抖,唇角却是愈加上翘。
谁都看到了,这满地的纸片最大的骨头数只是十,皇上如此自是故意刁难,于是都不禁促狭的瞟向苏锦翎。
毛团开始在纸片中间转圈,逐个嗅了俩来回,结果发觉哪个都不像,急得叽叽的哼,却忽的抬起头,鼻子东拧西歪的抽搭半天,忽然向宇文容昼奔来,翘起前腿搭在他袍摆上,张口咬下……
“护驾……”严顺惊得声音大变。
“慢!”
宇文容昼一抬手,骚乱顿止。然后众人便看到皇上从毛团口中取下一物……是个松绿色的锦囊,其上绣制数枝寒梅,细数去,恰好十六朵梅花!
“皇上说赏,可赏什么才好?”贤妃笑问。
“半月后,朕将南巡,不若……伴驾随行可好?”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皇上如此岂不是要……
贤妃手中的茶在这一刻泼出盏边几滴。
瑶光殿内是死一样的静寂,只有风卷帘幔如波浮动。
苏锦翎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耳畔轰鸣,仿佛听得一个声音从帘幔轻舞处传来:“贤妃,怎么不回朕的话?”
众人的神思一时转不过来,就包括贤妃,也似是入梦未醒:“皇上是说……让‘我’伴驾?”
沉稳如贤妃亦是忘了在皇上面前的应如何自称。
“怎么,你不愿?”皇上的声音令人难辨喜怒。
“怎会?”贤妃神思回转,忙道:“妾身还以为是……是璇嫔……”
她仍有些语无伦次。
众人亦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心弦……可不是,毛团的主子不是贤妃难道还是她苏锦翎不成?
苏锦翎则松了口气……都是这群人这些日子胡说八道,害得自己草木皆兵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刚刚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宇文容昼唇角一展:“此番由你和如妃随行,另外襄王、文定王、玄朗、玄铮亦一同前往,就连玄徵也跟朕提了几次,要去看宛南的桃花。”
提到宇文玄徵,笑意渐深:“最近他功课不错,的确该赏。不过,这多亏了锦翎丫头,朕亦要重赏你!”
苏锦翎的脑子再次轰轰作响,众人也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关注,却听皇上道:“苏锦翎,品性温婉,心思聪慧,特加封六品安人……”
苏锦翎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却见皇上带着一副好笑的表情对她:“可好?”
“快谢恩啊……”
严顺压低着嗓子,那音量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到。
于是在众人的掩口而笑中,苏锦翎跪拜谢恩。
皇上微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似是若有所思,又很快移了目光:“下个月便由太子负责监国,清宁王辅政,朕也便放心许多……”
“皇上,玄苍他……”
贤妃听了半天,都不见自己儿子的安置,不禁有些着急。
“煜王……”皇上眉心微皱,指轻叩青玉案台:“朕本想让他伴驾随扈,可是听说云夫人有了身孕……”
“啪……”
毛团一直献宝似的要将皇上的锦囊交给苏锦翎,小脑袋拼命拱她的手,苏锦翎实在挨不过只得接过来,却在这档忽然掉在了地上。
严顺的眉心不动声色的一紧。
那边又说了什么,苏锦翎已经听不见了,心里只来回浮沉着一句话……云夫人有了身孕……云夫人有了身孕……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不见踪影,不闻音讯,原来是……这样……
心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石碾反复碾压,只一会,便血肉模糊,竟感觉不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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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不知皇上是何时离的雪阳宫,贤妃又是如何遣她回去休息,她只是木然的走出宫门,踏上细石子路。
走了几步,又停下。
四围绿树环合,亭台掩映,廊庑蜿蜒,小径幽深。
她茫然四顾,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阳光真好,不愧是春天,只是身上再如何暖融,也化不开心里的寒气。
“锦翎……”
身后传来一声唤,是樊映波。几日前她扭了脚,贤妃准她卧床休养,这工夫竟拄着苏锦翎为她设计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撑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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