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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自打第一场会武结束后,回到客舍内,当夜就病倒了。段老道细细诊治过了,没发现什么病理,去查验了平凡这几日食过的东西,也不觉异常。气宗的食物,还好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天下第一修真门派的膳食,那是放一百个心的。平凡前日还交口称赞呢,说如何如何制作精良、味道鲜美、食材珍贵。平凡大快朵颐,吃了满饱,回到屋子里来,连连打嗝。平凡还未脱离辟谷,对这寻常食物还是有深深的依赖,只要他开始进入修炼状态,很快便能越过辟谷期的。
段老道这般能耐的人,一时也没了办法,他坐在平凡床沿,握着平凡的手,他感受到平凡手的冰凉,没有以往那么暖和了,关切道:“凡儿,告诉师傅,你究竟怎么了?”
平凡勉强张开眼皮,嘴唇干涩泛白,额头上还有汗渍,显然是刚刚发过,吃力道:“师傅,凡儿没事,就是觉得胸口憋闷,躺一伙,便好了,师傅莫要焦虑。”
段老道哪里会知道,平凡是害了心病呢。来气宗之前,段老道就隐隐告诉平凡,自己就要离他而去了,这一别,再见无期。平凡与他师徒情深,俨然就是一对爷孙,平凡和段老道的感情之深,不亚于和二娘的关系。猛然听到师傅即将离开,甚至还不知道何时离开自己,平凡佯作欣然接受,但心中始终隐隐作痛。他又不善表达,只得埋在心坎,久之,自然淤积成疾,这就是根源。加之,近来看到许多人境修真,都是师徒携手,瞧人家师徒交谈甚欢,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最亲、最敬重之人,怎么能不难受呢?如此而一发不可收拾,平凡焉有不病倒之理?
段老道只道他是初上若祗霞山,水土不服,气息不顺,才导致阴阳失调,肝火虚旺,这才病倒,没有往其他去想。是以,他还是按照医理,给平凡下了点祛火养气的药,煎熬后,给平凡服下。平凡这下子病倒,似乎出乎他的意料,这就不能去看会武了。老道轻叹数声:不要影响自己的计划便好,自己筹划了一辈子,不容有失。
平凡听到师傅喃喃自语,问道:“师傅,你适才说些什么呢?”
老道马上恢复神情,正色道:“无他,为师说,你要好好养病,早些康复才好啊!”
平凡心中一紧,师傅是何等关心自己,自己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病倒,碍了师傅前去观礼,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平凡强撑身体,企图坐立起来,挣扎了几下,还是只能躺下。
段老道眼见如此,急忙上前,安抚平凡,按住他的身体,不叫他乱动,道:“凡儿不要乱动,且好好休息,这场比试为师就不去凑热闹了,在房间陪你。凡儿好好休息,师傅守着你。”
平凡闻听此言,还有什么好说,旋即躺下不动,眼睛一直望着师傅,眼色迷离,说不清的意味。段老道露出慈爱笑容,抚着平凡的头,柔声道:“凡儿闭上眼睛,再美美睡上一觉,到时醒来,自然一切都好了。”说完,段老道马上去抚平凡的眼睛,看着平凡的眼睛慢慢阖上,心里也放心不少。段老道伸手一探,发现平凡气息顺畅,已然是睡下了,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床榻。
望着酣然入梦的平凡,段老道也是感慨颇多,平凡跟着自己也有半载的时间了,如果算上在沅真壶中修炼的那段光景,已经足足有四年之久了。老道知道,平凡和自己一向亲昵,到了分不开的地步了。为了自己的所谓大计,便要叫平凡小小年纪,承受这么许多。
“段天啊,段天,你于心何忍呢?”老道自嘲,自从踏上这若祗霞山山门,老道无时不刻处于矛盾纠结之中。想起过往与平凡的种种,点点滴滴,饶是老道修为若一口枯井一般,但毕竟不是草木,怎么会没有情意呢。没有收平凡之前,自己即是个散漫之人。收下平凡,身上无疑担了一分责任的托付。老道忽而想起平凡生母的临终所托来,自己口口声声应了平凡生母,要好生照顾平凡,眼下,便要失言,如何对得起那个苦命的妇人呢!
大业、平凡、妇人……像是一根根麻线一般,在老道的脑子里七缠八绕,把老道的脑子搞成一团浆糊,好不吃力。
“嘶”,老道扶住额头,头痛欲裂,自己得道这么许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又这样的感觉,老道吃惊不已。当即不去瞎想,以免走火入魔,这修行与走火入魔往往是一念之间,左边是修行,右边是走火入魔。稍有不慎,或者念力稍有不强者,极易走火入魔,轻者修为尽丧,疯疯癫癫,如同痴呆一般;重者一命呜呼,魂灭三界,好不凄惨。老道虽说修为绝深,庞杂念想更是容易造成侵蚀,若再胡思乱想下去,危矣。到时候,即便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你不得,你且到阴曹地府报道去吧。
老道不敢大意,看见平凡沉沉地睡去,他也放心了。盘坐坐在榻上,垫上一个蒲团,双目微阖,开始兀自打坐修炼。练气运行,一来是使自己沉静下来,不去瞎想;二来也是驭气运功,以作准备。他来气宗,绝不是简简单单观礼而已,他早就跟平凡表示,此行,他有大事而来。
月如银钩,月白洒在地面上,光亮洁白,像极了一泓浅浅的小溪水,偶尔有萤虫飞过,沾了一下地面,似蜻蜓点水一般。月色笼罩下的若祗霞山是极美的,阖山仿佛披上了一件银色大氅,安详静谧。如此美景,自然有不眠之人,观赏夜景,沉思其事。
一处精舍,后院,有一处安静所在,乃是黄门首席清净子养花弄草的地方,清净子取了个极雅的名字“青鸾苑”。这也不奇怪,青鸾乃是神女西王母的伴身神鸟,赤者为凤,青者为鸾,兼是王母的信使。喂以珍馐,饰以金樊,啼声清脆,响彻寰宇,是神仙界的灵物。人境也有青鸾花,形如青鸾神鸟,芬芳异常,闻之,心旷神怡,可解百毒,人境绝宝,称为神品。一般此物很少能寻到,但在这清净子的花苑里,却栽有不少,满园芳香扑鼻,甚是好闻。难道清净子讲此花苑谓之“青鸾苑”了,苑中既有青鸾神草,岂不就是青鸾苑嘛!
苑中有一青衫女子,颔首微思,睫毛翕动,朱唇似动非动,样子恍如月下仙子,皎皎出尘。她望着石桌上的棋盘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此人不是陆小攸,又是何人?
她下了一盘棋,棋到中局,她卡住了。其实她知道,不是棋卡住了,是她自己卡住了。今日白天,她看到了会武的结果,惨烈已极。她倒不是怕惨烈,她只是怕……
“师姊,原来你真在这。”
声音婉转动听,能在这青鸾苑进出的,自然是位列气宗三宝之一的雪萱了,这青鸾苑,清净子只许三个人进来,寻常弟子,不许踏入这苑子半步。除开清净子本人,便是其关门大弟子,一直待若亲女的陆小攸,还有就是师兄之孙女,气宗少主雪萱。
“师妹,你怎知我会到这里来呢?”
“师姊,我还不知道你么,一有烦心事,便来这师傅的青鸾苑,下棋解忧。我睡过再醒来,发现你不在,多半猜想,你就是在此下棋呢!”
“哎……”陆小攸忍不住叹起气来,此刻她心绪不定,极为烦躁。没来由的一阵无明业火窜上心间,按理她们修道之人,理应心静安神,不问尘世,烦恼之流都是逃的远远的。但是观了白日那一场,她心再难平复下来,想要宣泄,又不知自己着了什么业障。自己被排在了人榜甲组,按理会武还有些时日,也算宽裕。怎么才开始会武,就搅了了自己的心境了,如何能在天地人榜中争得一席之位呢?
陆小攸烦的就是这个,念的也是这个,她的症状和涫溯如出一辙,或者再往深了说,凡是参与此界三宗会武的应选者,皆有此虑,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雪萱虽然年幼,但与陆小攸朝夕相处,看师姊的神色,她两眼一转,便知道她的心思了,又在考虑三宗会武胜败的问题了。雪萱抿嘴思忖,计上心头,这样办吧!
她执起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陆小攸再看棋盘,暗自叹道:雪萱这手棋甚妙呀,适才白子还是如困中之兽,雪萱此子落下,立刻化解困局,为白字辟出一条坦途,形势大好。
陆小攸好不吃惊,赞道:“师妹一手妙招,将这艰难的局势顷刻盘活,快告诉姊姊,你这手是跟谁学的!”
雪萱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还不显摆一番,立刻换个腔调,说话也老气横秋起来:“我说师姊,我的棋力本不如你,我也是观你和师傅对弈,才慢慢学会的。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现在就像这盘中的白子一般,你若能跳出棋盘,自然一片活路,倘若你拘泥棋局,只怕注定是败局……”
陆小攸扑哧一笑,心情登时大好,好个师妹,居然敢挪揄你师姊,看我不教训你。陆小攸举起手,佯装要打,娇嗔道:“好个雪萱,教训起你师姊,看我打你!”
雪萱逃也似的跑开了,没有给陆小攸打着她的机会,留下一串欢声笑语。陆小攸再回看棋盘,看着刚刚雪萱落下的棋子,若有所思,虽是不羁之言,但句句是道理。
陆小攸颔首,半晌,露出欢颜,抬首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忽觉好白好圆。陆小攸哪里知道,不是月亮白了园了,是她的心通了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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