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不仅清楚自己正在做梦,清醒的那边脑子似乎还感觉到肚子叽咕叽咕叫了几声,他有些饿了。不过,相对于这种“寄人篱下”的局促,饥饿真的不算什么。正在进行的梦中,他和堂舅锯的是一截生锈的铁条,波浪纹的,两端被固定在马凳上。显然,从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合作的状态,堂舅嘴角吊着烟,气呼呼的,烟头翘一下,火星闪一下,一对牛眼瞪得老大。既然是拉锯,必须得要两个人,而且需要均衡出力,高度契合,这是他们这些稍懂维修技术的人必须遵守的常识,即使堂舅再恼怒也不敢发作。可由于肚子里窝着一堆什么火,他的力气控制不住地时高时低,使王来往这边配合起来增加了不少难度,钢锯片还不时偏移一下,有几次还跳出位来。要知道,锯的是铁条,而不是木头,这是非常危险的,弄不好铁条没断,锯片反而弄断了,锯片折断的后果可能会伤及两人中的一个,甚至两人同时受伤,至于会伤到什么部位,那就看各自的倒霉程度了。在持续进行的梦境中,王来往一点也不愿意正视堂舅的脸和眼,只顾埋头拉锯,这种合作太难受了,他的心绷得比钢锯片还紧。到底铁条有什么用途,清醒的那边脑子没提示他。他们折腾半天,铁条上露出的口子才隐约见到,带锈的铁粉却早已沾满了两人的手,黄得发红。这是一项目的不明的劳动,他们一刻不停地拉锯,一刻不停地赌气,而铁条有意作对似的,进展实在可怜。
“见鬼!平时梦见的都是我爸或者我妈,要不就是其他人,从来没有梦见过这个赌鬼舅舅,”王来往清醒的那边脑子不停地提出疑问:他是如何撞进梦境里来的?我都走人了,还生的什么气?
“阿来!阿来!”这时,两声叫喊灌进王来往的耳朵,他的手终于一哆嗦,似乎应验了某种咒语,锯片“嘣”的一声断裂了。他的双眼像被撕了开来,惊恐万状之中看见的不是堂舅舅,而是姑婆的脸。这张脸告诉他,你此刻是在深圳,跟梦境里的场景毫无关联。
面前站着整装待发的姑婆,王来往挣扎着从沙发上半坐起来,就像一个被渔人捞起的落水者,在空旷的沙滩上尝试着恢复呼吸,第一口吸进的就是从姑婆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香气。客厅的灯光刺得他连眨了十几下眼睛,即使姑婆不叫他,这灯光也足以把他照醒。大概是由于水土不服的缘故,连日里他感觉到体内呼呼上火,喉头发干,鼻孔里像叠着几块煤,在不停地冒烟,一个晚上睡下来,睫毛被大量堆积的眼垢浆得发硬,只要眨一下,眼窝就像被针扎一样。天绝对还没亮,也许还差那么一点,已经隐约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环卫工人清扫街道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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