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做饭吧？冰箱里还有一些菜，面条在橱柜里。”姑婆看着王来往，皱了一下眉头，道。

“会做的，姑婆，这就出门？”王来往的大脑逐渐摆脱糟糕的梦境留下的碎片，他把被子从身上掀开，双脚放下地来。在他挪动身子的过程中，两张沙发坐垫也不识时务地从他的身下滑落地面。王来往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即捡起坐垫，而是看了姑婆一眼。由于海拔的差异，他现在是在仰视着她，而身材高大的姑婆俯瞰着这一幕，又皱了一下眉头。王来往意识到，让她皱眉的不仅是被自己弄落地的坐垫，还有他暴露在灯光下的睡裤。严格说来这不是什么睡裤，而是一条校裤，不仅旧得发白翻边，而且在千磨万砺中破了几个洞。要是在家里，他睡觉是不穿什么睡裤的，为了出门，他才从箱子底下翻出这条压了多年的校裤。其实，要不是今天姑婆早起，也不会被她当面撞见。这几天里他都是先她而起来的，等她打开卧室的门，打着呵欠走到客厅，他已经收拾好了沙发，叠好了被子，穿好了衣服，仿佛是一个刚刚到达落座的客人。

姑婆的目光并没有在坐垫和他的睡裤上过多停留，而是环视了一下客厅，说：“做饭要注意煤气，你不抽烟吧？要是抽烟的话，更要注意烟头，注意火种。”

“我不抽烟，”王来往想起身套上外裤，可他意识到，这时候要是当她的面套裤子，显然比穿着破睡裤还对她更不尊重。当他口里说出“我不抽烟”的时候，左手已经告诉他：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他的左手下意识地盖住了那包揉得皱巴巴的烟盒。

还好，姑婆没有继续关注抽不抽烟的问题，她拢了拢头发，把一个白色信封从空中递了过来，说：“李师傅的电话你记住了吧？这里面有500块钱，到时交给他就可以上班了。”

“全交给他？”王来往站起来，接过信封，疑惑道。本来就就严重不合身的校裤，在睡梦中已经差不多卷过了膝盖，他的人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两条酱赤的脚杆完*露在姑婆的眼前。她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或许是为了不让他感觉出内心的不快，她把脸别开，目光在白炽而空旷的客厅里巡游了一遍，仿佛是在跟另一个隐身现场的人交流彼此的无奈。

“全交给他，”也许，姑婆真的看不下去了，提起行李箱的拉杆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面对着门板犹豫了片刻，回头看看王来往，从包里取出一只钥匙，“哒”的一声，很不情愿似的放到贴着墙的鞋柜上，说：“快件今天能到吧？不要出去，在家等着，一拿到就去上班，记得把门反锁好。不要带人来，我交待了管理处的，家里就你一个人。”

“好的，我记住了。”王来往目送着姑婆，答道。

姑婆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想补充点什么又没说，最终出门去了。

关上防火的木门，外面防盗的铁门也“?”的一声带上了。王来往喘了两口粗气，起身把客厅的灯关掉，一个箭步扑回沙发上，钻进被子里，好像经过艰苦的斗争，主人终于缴械，将这么大一套房子完全交给了他似的。

他侧头看了看阳台外，灰蒙蒙的一片，心想，今天得好好睡一睡，把几天的觉都补回来。可被中断的觉还没来得及续上，他的耳畔又传来了门锁扭动的声音，姑婆折了回来，不过她没有进门，而是把头探进来，说：“快件今天一定能到吧？”

身处黑暗中的王来往两手扎着沙发，挺起上身，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看着姑婆探进来的半个身子，应道：“会的！第四天了。”由于身子呈前倾姿势，姑婆的一头长发歪泻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从暗处往外一看就是个剪影，样子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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