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你的房间，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在李淑雯的宿舍里，苏婉晴好奇地看着屋子里的陈设问。

李淑雯摇摇头，手里麻利地收拾这那张堆满杂物的空床：“不会。”

苏婉晴走过去帮着李淑雯把杂物堆放到墙角的柜子里：“我可以见见徐明远吗？”

李淑雯收拾停当后，在门后的脸盆里洗着手：“你来就是专门采访他的？”

苏婉晴坐到床上点点头：“是。这是志愿军总部宣传处下的任务，五次战役刚刚结束，上级让我们尽快挖掘典型，树立英雄模范。我来之前看到了徐明远他们部队的事迹，觉得是个好例子，所以我才到前线来采访他的。”

“哦。”李淑雯用毛巾擦擦手：“你可以去看他，他在病房里。东墙上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标语，他的床就在国字下边。”

一进仓库，一股浓烈的呛人味道扑面而来。苏婉晴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诺大的仓库里黑压压挤满了伤员，空气中一种让人的情绪瞬间低沉的气氛弥漫在四周，声调轻重不同的呻吟刺激着苏婉晴的耳膜，让她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到处都是血肉模糊躯体和无助呆滞的眼神。她有些紧张，甚至不敢迈出步子，只是呆呆地矗立在门口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很久，她才鼓足勇气走动了起来，在狭窄的过道间穿行，她不敢多看这些形同死人的伤员。尽管有些人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他们的脸色也让她心存芥蒂。她尽量把目光抬高，东墙上那八个鲜红的大字格外的醒目。就在那国字的下边的行军床上。一个毫无生气的躯体横躺在上边，腹部裹满了厚厚地纱布。他的表情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呆滞和忧伤。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战场归来的气盖。这跟苏婉晴心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苏婉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前，脑子里正在思考着如何开始她的第一次采访。此时，她有些理解李淑雯的话了，他确实伤得很重，要不是不时眨动的眼皮，这个人跟死人一点分别也没有。

徐明远感到了有人接近了自己，一股淡淡的女人清香让他这个在充满死亡味道的地方呆久了的人突然感到微微一震。他轻轻侧过头，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紧张和不安。他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问：“你是谁？”

苏婉晴蹲下身子，看着徐明远消瘦枯黄的脸颊，她的心有些痛，那股伤口的血腥混合着药水的味道更浓烈了，她小声地问：“你是徐明远同志？”

徐明远点点头：“是我。”

苏婉晴实在是忍不住了，掏出手绢把自己的嘴和鼻子都捂住了。她知道这样做不礼貌，但是，她要是不这样的话，恐怕真的会吐徐明远一身了。

徐明远笑了：“味道不好闻吧。”

苏婉晴看到徐明远的通情达理，稍稍放松了一些：“我叫苏婉晴，总部的记者。是专门来采访你的英雄事迹的。”

徐明远把头扭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