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湮夫人跟宁清璇两人步履生风,在深邃的隧道里穿梭来去,早就将身后的金择抛到了九霄云外,夫人冷不防在一处停下来道:“宁清璇,孩子你抱走,我还有些事要做。”
就在她的周围,冷冷的迷雾消散之后,一座倒金字塔的冰之建筑矗立眼前,仿佛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漂浮在空中。
沿着金字塔底,厚茧般的藤蔓包围了整个建筑群,使人根本就无法透视其中的景色。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在云上还有一座塔的影子,犹如利匕将染血般的天壁切割成两半。
那是大胤雪山的记塔,术界之人又称仰望之塔。
宁清璇轻一挑眉,不可一世道:“为什么总是我帮你养儿子,我这冤大头当了二十几年还不够,你还想让我继续当下去么?”
“啰嗦什么。”素湮夫人横了他一眼,“现在不养儿子,老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要是能老就好了。”宁清璇唉声叹气。
正巧两个粉妆玉琢的女侍走了过来,见了二者恭敬行礼:“主人,夫人。”
素湮夫人道:“汀、洲,今天家里来客人了,等下去南苑腾出一间房来安置那位,另外别忘了在客人的饭菜里多加点料。”
汀洲二人应诺而退之后,宁清璇不解地问道:“素湮,你不要告诉我,是真的听信了那个谣传,打算将那家伙培养成栋梁之才。难道你没有听过,朽木不可雕也?”
“是不是朽木,不是由你一言而定。”素湮冷定地道,“到了我的手里,就算他真的是一块朽木,我也会想尽法子,帮他重塑金身,变成真金大佛。”
宁清璇皱眉无语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怀中婴儿,蓦然开口道:“不是我说你,追名逐利的生活,也许根本就不是人家想要的,你忙来忙去,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以这么说吧,那些人的命,其实都没有我怀里这小子好呢。”
素湮夫人刚要开口反驳,就在这时,又有两名神侍走来,那两人一律白衣束发,显得身姿挺拔,风度怡人。
夫人随即问道:“二位侍者,少主醒了吗?”
那两人面面相觑道:“回夫人的话,还没呢。”
素湮闻言,神色不禁黯了黯,喃喃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看来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顿了顿,露出凄清的苦笑,“或许,就这样睡过去也好,醒了指不定今后更加痛苦。”
“说什么蠢话呢。”一旁的宁清璇禁不住皱眉道,“我们都没有放弃,你就已经放弃了吗?”
“可今天是最后一晚了……这些年来,我被天尊禁锢在记塔之内,对他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素湮夫人已是泣不成声,“我盼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盼到他跨过那道坎,终于肯试着原谅我了,却想不到……这已经是最后一面。”
“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我也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宁清璇,神色莫名恼火,眉目间全是压抑已久的怒气,“我还当素湮你心性有多坚忍呢,到底是个妇人,临大事总是忘不了哭哭啼啼,我一看到你这副样子就头痛。”
素湮夫人沉沉叹了口气,默默擦掉颊上泪痕,一时无语。
“对了,”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宁清璇抱着婴儿离开之际,蓦然回首问道,“你从倾天那儿要到救他命的东西了吗?”
“到手了。”素湮的神色带着隐痛。
“老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宁清璇忍不住纳闷而笑道,“莫非……他逼你做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
“你的思想太龌龊了!”素湮的脸当即垮了下来,火冒三丈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嚣张什么呀,”宁清璇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要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这二十几年来,你在我面前能占到一丝上风?惹毛了我,保证你今后日日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
言罢沿着一条紫金藤蔓交织的小路,衣带当风地走了开去,素湮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看到后来,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少见的温柔笑靥。
他们俩之间,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年少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由于遭遇变故而彼此分道扬镳,从此天涯海角,各走各路。
可是过了几年之后,两人又因为对外界心如死灰而齐聚大胤雪山。于是从那以后,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却从来没有真正闹翻过。
哪怕二十几年前,她因为一些前尘往事,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甚至在外面跟别人生了孩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之际,他还是在雪地里向她敞开自己的怀抱,笑容干净如昔。
此后多年,他对她的好,一如当初。
她丝毫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宁清璇在转身之际,神色已经黯淡下来。
这些年来,他其实不是不计较,只是太擅长掩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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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辈,等等我!”金择那小子总算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路喊魂似的。
素湮正欲沿着白石天阶拾阶而上,彼时冷不防回头看到他,想其武功修为如此之逊,不禁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中楚王也算得上一代枭雄,你身为他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呢?”她冷冷道,“说句实话,我真想把你从这儿一脚踹下去。”
金择的脸一红,往底下偷偷一瞄,不禁暗自咂舌好险。
这座塔,简直就跟漂浮在万里高空一样,浮云在脚底肆意开合。风吹过来之际,已经毫无人间烟火气,是一种纯粹的冷。
“得,我知道你以前备受中楚王妃的打压,性命尚且堪忧,哪来的心思去修炼功夫……”素湮脚步不停地往塔顶走去,言语间给了他一个台阶,紧接着又是更加厉害的一棒,“可那些都不是借口,这个世上比你受苦多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人家都是奋起直追,没几个像你这么不济的。”
金择面上更是臊得慌,其实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他以前的日子,的确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只知白日做梦,哪里有一日真正想过要脚踏实地的。
“不过你也不必太泄气了,只需在此暂居数日,我亲自教你几种术法,再加上药物疗养的帮助……不久之后,你的修为将让世人刮目相看。”
素湮夫人的话让金择兴奋不已,少年的眼底,露出了那种很期待的神采。,他脱口问道:“前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跟我来,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素湮夫人又露出了那种很神秘的笑容。
可惜金择未能眼见,不然的话,他可能就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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