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梓颜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醒来，浑身酸痛，尚觉头晕眼花。她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那门外声音，必是丫头唤她起床。昨夜自己坐在房中，林清献好不容易甩掉灌酒的宾朋，虽不至酩酊大醉，也是喝得天旋地转。进房来迫不及待地揭了她的盖头，拥住她就亲。若不是喜娘还在硬是劝他们喝了合卺酒，梓颜是滴水不能得进了。

少女幻想的温柔洞房是在梓颜饿得头晕眼花下发生的，而且林清献半醉中不曾考虑妻子是第一夜，食髓知味，春风几度，直到梓颜晕死过去，恐怕他还在那里快活似神仙。

梓颜不无怨气，但见他睡梦中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实在无可奈何。为怕第一天奉茶就迟了时辰，她勉力挪开他的胳膊大腿预备起身。

“嗯……娘子别动。”林清献睡梦中嘟呶了一句，便翻身睡去。

梓颜撑着起身，感觉下身刺痛，努力调适了一下过去把门开了。

门外果然站着燕秀和翠眉，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丫头领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捧着些梳洗用具。

“爷还在睡吧？”那丫头压低声音问了句，然后径自进房，熟练地替林清献盖好薄被，还拉好了半开的纱帐。

梓颜看得目瞪口呆。

丫头复出房来，带上房门，将梓颜引到睡房的外间梳妆台前坐下。行礼道：“少夫人见谅，奴婢小蛮，方才是怕惊扰了爷休息。”

“小蛮？”梓颜喃喃重复了次，看向伶俐些的翠眉。

果然，翠眉笑道：“姑娘不知，这小蛮姐姐是贴身服侍姑爷的。是姑爷这扶醉轩中的头牌人儿。”

“哦？”梓颜免不了打量她。但见她浅绿色六幅曳地秋裙外罩褐色绫罗对襟长衫，长衫外还用同色的穗子编的腰带轻轻扎了，上面还挂着玉挂件，显出纤腰一握，面容姣好，笑意盈盈间还难掩一抹干练之意，实在是一个出挑的人儿。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小蛮的名字，莫不是这样来的？”梓颜笑问。

小蛮羞涩地笑：“呀这都是爷玩闹改的名字，已让府上几位姑娘都笑话过了，今儿又招少夫人的笑，明儿奴婢便回了爷，让改了去。”

“这名字很适合你呀，为何要改？”梓颜只觉饥肠辘辘，再顾不上小蛮与林清献有什么异常，道：“我想用些粥膳再过去向老爷夫人请安奉茶。不知道这时光，府上可备有膳食了？”

小蛮道：“咱们太师可是每日要赴早朝的，故此四更天便就在府中用了早膳。夫人寻常是卯时起身，现在还早，我去厨房吩咐给少夫人备些吃的。”

梓颜了然点头，原来所说的给公婆奉茶，在林府只是给婆婆一个人奉茶罢了。

梳洗用膳毕，梓颜端了茶到婆婆起居的外间等候。此处虽有座椅，但没见到崔夫人，梓颜还是不敢第一天到这里就大喇喇坐下的。

崔夫人想是操持儿子的婚礼累了，比寻常起晚了些，到了卯时还没有动静。

梓颜回想一路上看到的园庭，但觉比自己家大上数倍，也不显得特别雅致，富丽堂皇有余，人居意趣不足，也便打消了观赏的兴致，只想了了差事就回房歇息去。只是那房中尚有个林清献，实在觉不到清净，不免烦恼，连睡都不能睡好。

好不容易候到崔夫人起身，听得儿媳在外面等候，崔夫人倒也不摆架子，命身边的丫头请了她进房。

梓颜进去，看见崔夫人在窗前由个半老婆姨在梳着头发，连忙屈膝遵了声“婆婆。”上前接过梳子小心梳理起来。

崔夫人回首对她一笑，由她打理头发。

梓颜放了点心，她自小算得心灵手巧，也经常帮母亲绾发。这崔夫人年纪将近五十，红颜已老，但将养得宜，看上去只有四十许，便梳了一个显年轻的发式。

崔夫人就镜中看看自己，看看梓颜，露出慈祥笑容道：“果然美人儿的手巧些，把你这老东西比下去了。”她伸手一指服侍她梳头的半老徐娘。

那婆子便敛身一笑，也不说什么。

“婆婆谬赞了。”梓颜以眼神示意燕秀去换温茶到外间等候。

崔夫人起身握了握梓颜细白的小手，道：“往后就喊母亲吧，咱娘俩也亲切些。”

梓颜不敢推辞，含羞喊了声母亲。

崔夫人见这儿媳生得举世无双的花容貌，心下也打消了一些对她家世的不满意。到外间端坐了受了媳妇的茶，又训教了几句，便让她坐下。

梓颜还是恭听教诲的摸样。

“也没别的了，就是你贵妃姐姐曾发了话，献儿娶妻她不得来，少不了要早些见到你的。今日是你第一天到家中来，我看就罢了，一会让陈弄璋家的带你去认识一下府中诸人，明**还早起，我们一同入宫去拜见贵妃。“

“是。”梓颜颔首。

原来那梳头的便是陈弄璋家的，娘家姓窦，年轻的时候是崔夫人的陪房，因模样生得寻常，到了年纪甚大才由崔夫人做主配给了林府的账房先生陈弄璋。于是梓颜便谦称她为窦姑姑，惹得窦氏非常开心。

窦氏领了梓颜到一处明净的厅堂，传了府上各管事和有头脸的下人来拜见新少夫人。

在引见下人时，窦氏解释道：“咱们府上的正经主子只有太师，夫人，三姑娘和少爷。三姑娘因是夫人亲生，不幸姑爷没了，夫人怜惜她，故将她接回府中，少爷的大喜日子，见面恐为不祥，夫人吩咐便等少夫人三朝回门之后再相见。那东西两府中的主子，都是依附太师的宗亲，她们的女眷自会来拜见少夫人。”

梓颜一一颔首。

这太师府上混饭吃的真是不少，梓颜单是见见人，听他们问声好说几句吉祥话，便已过了午时，身上困乏，又不好说得。

燕秀细心，道：“姑娘乏了吧？可回自己院中用了午膳小憩片刻。”

窦氏也笑：“都是老婆子糊涂了，夫人也吩咐今日不用留少夫人饭，且回去相陪少爷。”

梓颜不自在地赔笑。

好不容易回得扶醉轩，一大群丫头簇拥着漫春初晴自院门前便迎住了，一个个施礼，称这个是绿娥，那个唤仙音，梓颜只稍稍记住一个特别漂亮的名叫纤琼，其余十几个浑没印象。

小蛮不在，据说林清献睡到这会还没起身，小蛮进房侍候去了。

梓颜乐得清静，便吩咐等林清献起了再备膳，自寻了睡房外间一张湘妃榻，倒下便睡。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觉得有人走近，梓颜渐渐回复了意识，但听一个男声曼声吟道：“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梓颜已被他惊醒，缓缓睁开杏眸。

四目相对，眼前人好像应该是她的夫君林清献。

林清献将手上扇子一丢，急上前来：“真个是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这李后主的词简直是为我家娘子写的呀”

梓颜除了无语只能无语，林清献已拥着她上下其手，只差没压上来。

小蛮从房内随出来，在地上捡了扇子，见了这光景，故意重重咳嗽了两声。

梓颜只觉在下人面前这般光景无地自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措辞道：“该用膳了”

林清献还是在她脸上亲了几口方才作罢，搂着她嚷道：“还真是饿了，来人啊摆饭快摆饭”

叫唤之下，**个丫头鱼贯而入，片刻房内铺锦的案上便摆满了色香诱人的山珍海味。

因着两人都是饥肠辘辘，总算相安无事吃毕这顿饭。

饱暖思**，林清献刚填饱肚子，看着秀色可餐的娇妻，色心又起，忙不迭地漱了口，抓住梓颜的柔胰便往房中扯。

梓颜大骇，“白日宣yin”四字不知如何就浮上心头，匆忙喊道：“相……相公……”

林清献喜笑颜开，搂过她道：“娘子再唤一声。”

梓颜定了定心神道：“相公，我初来府上，一应路径皆不熟悉，不如你带我四处看看太师府风光。”

“那个，日后有的是时日，我爹是太子太师，家教甚严，你家相公每日要到书斋磨上几个时辰。到那时你百无聊赖，叫丫头们带你去逛。”

“丫头们如何比得上公子相陪？”为免除皮肉之苦，梓颜唯有装得兴致高昂，还带了点撒娇意味。

林清献果然敌不过梓颜的软语相邀，点头道：“也罢，今日就随娘子高兴。”

小蛮和仙音欲跟随侍候，林清献挥一挥手道：“你们就不用去了，叫上纤琼，让娘子陪嫁的都跟了去，也好教她们认识认识太师府。”

小蛮赔笑到门前唤道：“纤琼，一整天地在院子里作甚？还不进来，爷唤你呢”

纤琼款摆着腰肢揭帘而入，草草向林清献和梓颜福了福，道：“不知爷唤我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