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一日回转府中,梓颜将一应赏赐悉数交给了崔夫人,崔夫人虽不大在意这点玩意,但还是觉得她懂事识大体,欣然收了。
这次宫中一转,梓颜遇到神仙般的皇太子,心境似开阔了些,不免思索起自己的境况有无法子改变。她本是玲珑剔透的心肝,这一想,还真想到有人或对自己有用。这人,便是扶醉轩中的小蛮和纤琼……
为了让林清献少来纠缠自己,梓颜刚回院中就让漫春去寻小蛮和纤琼。她也不进房,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等候。
片刻,漫春来回:“小蛮奉了姑爷之命带小丫头去远处的园子采花去了,姑爷不在家。纤琼听说昨日感了风寒,在房中卧病呢。”
“病了?有没有请医延药?我去看看她。”
漫春有些不解:“姑娘要人服侍,初晴她们都闲着呢,怎么偏要找她?”
梓颜问:“你不觉得她与姑爷有些不对?”
漫春不屑地道:“这还消说,奴婢跟翠眉她们早就向小丫头打听了。她与那个小蛮仙音,都是姑爷通房丫头,说这小蛮还收敛些,仙音本不得宠,只那个纤琼啊,姑娘进门前是很得姑爷疼爱的,用的胭脂香粉都是宫里的物件,这回姑娘进门,姑爷失了魂似地,她还不一边呕死了去。”
“什么失了魂,别是……”梓颜说了半句忍住。
恰两个粗布青衣的小丫头抬着水进来,见了梓颜在此忙放下水桶行礼。
梓颜见是粗使丫头,知道在府中总是吃苦受气之辈,便想刻意结好,招手唤她们过来。
两个丫头指指自己,梓颜点点头,她们走近了,觉得少夫人又这么美貌惊人,都有些不自在。
梓颜微笑问:“都叫什么名字?给我说说你们日常的差使。”她一边说,一边拍拍边上的石凳示意她们坐下。
小丫头们连连摇手不敢坐,看上去年纪稍长的那个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叫秋萼,她是小绛,我们是表姐妹。我们在扶醉轩里负责日常浆洗、打扫院子的活儿。安婆婆年纪大了,浇花除草的事多也是我们姐妹做的。”
“你们年纪小小,做不少活计呢有多少月钱啊?”
小绛低低道:“都是一吊钱。”
梓颜不免沉默,这豪门宅邸也是极不公平,大丫头们平日里金娇玉贵,除了给主子倒个水整理些衣饰,重活儿一点不干,但月钱总有一两半两的。这些相貌平庸的小丫头,小小年纪每日里累死累活,却没有给个好报酬。
“漫春,你去房里,叫燕秀称几两碎银来。”
漫春应是,进房找燕秀去了。
秋萼有些怕:“少夫人,我们都没帮您做什么,不敢要您的赏赐啊。”
梓颜柔声道:“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一会告诉我纤琼住在哪一间房就成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有些不相信,俱都开心地点头。
梓颜赏了她们每人二两银子,又问清楚她们是从小被人牙子贩卖了,被府里购来已是造化,又唏嘘一番,打发她们去做事。
秋萼和小绛千恩万谢地去了。
梓颜找到了纤琼的居处,别的丫头房间都是合用的,只有小蛮和纤琼有自己的小房间,由此可见不同。她让漫春走开去,一个人推门进了。
纤琼正向隅而卧,听见声响回过身来,见是梓颜,又惊又忙地滚下床来。
梓颜忙上前扶住她,笑道:“你别怕我。”
“少夫人。”纤琼的脸一下子红了。
梓颜看她不像是身上有病,卧着不起肯定是心病了,找了一处坐下,笑嘻嘻地道:“我是来帮你的,你信么?”
纤琼不大相信地看着她。
梓颜道:“你是有所不知,我自幼有些洁癖,容不得与人太亲近,如今嫁人,起居不能随意,甚是烦恼。我来帮你,也是想帮自己呢”
纤琼见她神情有些郁郁,也不像是装的,有些半信半疑。
“你若不信,我倒可做一件事叫你信呢。”梓颜打铁乘热。
“少夫人要做何事?”
“今儿我就回了公子,让他将你和小蛮正式收房。若是他作不得主,我便回老夫人去,你看可使得?”
纤琼闻听此言,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少夫人此言可当真。”
梓颜颔首:“自然当真。只是,光有个名分也不能帮了我。你必得尽力缠住公子,不让他来粘着我。”
纤琼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高兴得连声音都发颤了:“少……少夫人,爷他脾气大,有时候我们也拿他没法子,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都不来烦您。”
“这个嘛”梓颜想了想:“明日便是我三朝回门之期,待回来,立刻就办你们的事。我倒也不想匆匆行礼,每个人都要个像样的洞房花烛之夜。这先来后到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哪个能多留公子几日,哪个就是二奶奶,再说,你们不过也才三个人,我相信你能行的。”
纤琼点点头,跪下给梓颜行了个大礼。
梓颜便道:“那今夜,我就先给你个机会,你收拾收拾就来上房。”
纤琼欣然领命不提。
梓颜这日回房,叫翠眉燕秀来制了个毽子,去院中踢得通身出汗,也不沐浴更衣。想起南北朝时徐妃半面妆气跑梁元帝的故事,灵机一动,到妆台前提起画笔,将半张脸画得狰狞可怖。刚画好脸,小蛮笑盈盈地挎着花篮子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少夫人,爷吩咐我们去采了花儿送与你……”
梓颜回头嘻嘻一笑,小蛮吓得尖叫一声,花篮子都掉到了地上。
梓颜走过去瞥了眼地上的花,见有桂花、玉簪和仙客来,伸足将掉在地上的花都踩碎了,道:“都是些什么俗气的花草,我不喜欢。”
小蛮后退两步,问:“那那……少夫人,喜欢什么花呢?”
“这个时节开的么,彼岸花呀”
“彼岸花?”小蛮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这彼岸花是什么。
梓颜故作阴森之语道:“这你都不知道彼岸花,引魂之花也。传说地府冥界之路上什么花也没有,唯独只有这引魂之花。”
“既……既是长在那里的花……奴……奴婢哪里去采?”
“丫头你这么笨,小心被鬼捉去”梓颜冷冷一笑:“彼岸花俗名金灯,又叫九形,花叶不相见,你去那些家生奴才家里找找,想必就有。
小蛮才呼出一口气:“金灯啊,可以前就听人说这花因花叶不相见,大都叫合离,于新婚夫妇不吉祥,恶俗人家才种的,少夫人要那花作甚?”
“你家少夫人与众不同难道不成?”梓颜恶声恶气,道“叫你采个花,哪里那么多废话”
小蛮被喝得唯唯诺诺退下了,烦恼着去何处寻那合离。
梓颜借合离之名舒了胸中一点恶气,打发了翠眉去崔夫人房里说身子乏,晚上就不过去了。
初晴漫春几个被小姐的阵仗吓坏了,燕秀着急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莫非在哪里撞了邪?”
梓颜操着唱戏的口吻:“嘟今**家姑娘去的是皇宫,你还敢说撞邪,小心被老夫人听见割了舌头。”
燕秀见梓颜一脸诡异之色,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与漫春初晴到一边商议道:“姑娘这古怪模样,让姑爷瞧了怎生了得?你们看有什么法子?”
梓颜自然能听到她们嘀咕些什么,心道:“你们家小姐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啊但愿快些奏效。”
这时林清献已哼着小曲“伊儿伊儿呀……”挑开帘子进来。
梓颜迎了上去,嗲声道:“相公,你看我美不?”
林清献本笑着伸手想抱她,乍见她半边脸素净,半边脸画得与恶鬼并无二致,美丑相较,倒比那整个戴了鬼面的还恐怖。他也是比丫头们胆子大,兀自笑道:“娘子何来的兴致,作此出奇装扮?只是不美,快快洗了去。”
梓颜怪笑道:“呵呵哈相公不知道了吧,这是奴家最喜欢的妆容,在家时常年作此打扮。相公若爱惜我,必得喜欢这幅摸样的我呢”
“哪有这样的道理”林清献拿她没辙,朝燕秀等发威:“还不侍候你家主子洗干净”
燕秀忙要去打水,梓颜冷冷地看着她们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要学那纤琼小蛮,也做了姑爷的通房丫头啊刚才到这府上没两天,就只听姑爷的吩咐,不听我的了?”
漫春等略有这心思的,立刻红了脸嗔道:“姑娘说的是什么话?”
燕秀惊疑地看着梓颜,叫道:“姑娘”
梓颜冲她眨了眨眼。燕秀自小与她甚有默契,虽不知道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就闷下不做声了。
这林清献刚刚得了梓颜,本来暂时还没动花花心思。这时听梓颜说到几个陪嫁丫头,不免一一看过去。
但见翠眉鹅蛋脸儿,眉眼伶俐,身姿娟雅婀娜,眉梢还有一点小小黑痣,更显几分风流之色;那漫春银盆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相当讨喜;初晴稚嫩羞涩些,模样儿可比小荷才露尖尖角,秀色可餐;燕秀瓜子脸,蛾眉带愁,体态风流如杨柳迎风……
林清献心里暗赞:“原来娘子身边人皆是出类拔萃的,他日也少不了要一亲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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