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小人儿,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脚上的布鞋子也是补丁连着补丁,看起来家境不是很好,但那缚在马尾辫子上的束带,周杏认得清楚,分明是上等人家公子才会选用的珍贵丝缎。
此刻随着迷娘话声,院子里忽然刮来一阵凉风,将她脑后垂落的两条丝缎轻轻吹起,拂过迷娘尖瘦脸腮,竟平添了几许明亮光采。
周杏愣了一愣,旋即转过身来,抱起酒壶,从藤床上坐起,抬起一双眼,目光阴凉直视迷娘道:“我就是周杏,你可以回去了。”
周杏的声音,就像一把被敲烂的铜锣,又破又哑,这都是因为他长年嗜酒烧坏了喉咙所致。
他的长相也很古怪,肚子特别肥大,腿短脖子粗,满脸,包括额头都长满了呈深绿色突起的粗圆痘痘,令人望之不禁心生莫名恐怖。
周杏故意将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凑近了迷娘,方才开口与她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见迷娘,周杏相信,这也是迷娘第一次见到他,对方不过是个黄毛小男童,没理由不被他诡异相貌给吓到。
“原来你就是周杏师傅!”知道这睡在葡萄架下哼唱小曲的陌生男人,便是她辛苦找了大半天的食铺大主厨周杏,迷娘特别高兴,立时双膝曲起,一口气跪倒在周杏脚边:“师傅在上,请受徒弟迷娘三拜!”
“我不是说你可以回去了么?”没有发现迷娘脸上有半点他熟悉的惊惶神态,周杏不禁有些意外,他不动声色地抬高手臂,自衣袖里带出一股劲风,将迷娘硬生生扶起,断然拒绝道:“抱歉,你去找别人罢!我从来没有打算收什么徒弟。”
饶是他动作很快,迷娘叩头的动作却比他更快,被周杏扶起的时候,迷娘已经连续向周杏磕过了两个头。
这段时日,迷娘向连真下跪叩头,叩出了许多宝贵经验,只要连真不反对她的请求,或是有心原谅她的错处,总是会静静站在她面前,不会躲开,否则,不管她叩多少头,跪多长时间都不顶用,连真根本不理睬她。
所以,虽然听到周杏一口回绝,迷娘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气馁,反而因为他开始的时候,没有避开她行礼,心中满怀自信道:“没关系,师傅今天不想收迷娘,迷娘明天再来好了!”
“明天你也不用来了,我说了,不会收你,就是不会收你!”周杏瞪住迷娘,语气斩钉截铁。
“哦。”迷娘应了,转瞬又仰起脸来,目不转睛地凝视周杏,小心问道:“师傅明天不想收迷娘的话,迷娘后天再来成么?”
迷娘一双眼眸,生得黑白分明,纯澈清晰地映照出周杏一张色泽诡异的鬼魅丑容。
从对方瞳珠里,看着自己的脸,周杏骤然跳下床,冲迷娘莫名郁怒道:“明天,后天,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收你!!你再不给我滚开,小心我吃了你!!”
迷娘耳中听他吼得厉害,不禁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周杏恶狠狠逼近迷娘,迷娘继续往后退,一直退进后门去,小小身影很快从他眼底消失。
周杏一心认定已经赶走了迷娘,暂且忍下怒意,挺着大肚子,有些吃力地重新回到藤床上,继续喝他的小酒。
过不多时,一瓶小酒刚刚喝了两三口,后院厨房打开透气的窗边,猛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
周杏头顶地,两只手撑住地面,身影似一只圆球,十分利落地扑飞进窗内,无声落入他主事的小厨房。
小厨房内,一片狼籍,他平日里放进置物木柜底层的心爱酒坛,化成了若干碎片,满地酒液流溢,室内醇香弥漫,头绑丝质缎带,身穿寒酸衣衫的小男童正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神态迷茫不知所措。
“你在做什么?!”周杏怒极,张开五根手指抓过去,提紧迷娘衣襟,捉起她厉声质问道:“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迷娘也不挣扎,只是双眸生泪,模样委屈望住周杏,咬唇低声道:“对不起!师傅!迷娘也不想的!迷娘只想找点面粉,替师傅做包子吃,没想到不小心打碎了酒坛,求师傅责罚!”
“责罚?!我的百年花雕,你赔得起么?”周杏瞪住迷娘,咬牙切齿几欲发狂。
他哑声嘶吼着,两只越睁越大的单薄眼瞳,渐成浓烈腥红,继而猛然低下头来,张牙咬住了迷娘细颈。
两排与他丑陋容貌极不相称的细白尖牙,迅速刺穿迷娘肌肤,忽然之间,一缕奇异寒意如千年雪水,随着周杏吸出迷娘鲜血,从对方体内涌出,转瞬袭遍周杏全身。
他微微颤抖着,手腕无力放开迷娘,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怔怔望住迷娘,错愕发问道:“你,,你究竟,究竟是什么人?”
“师傅在上,我是迷娘。”迷娘很快抹干眼泪,跪在周杏面前,满脸懵懂又坚决道:“是徒弟不孝,师傅肚子饿,想吃了迷娘也是应该,只是迷娘还不想死,求师傅允许迷娘用包子代替,等师傅吃饱了,再收下迷娘跟着您学做菜也不迟。”
迷娘在新博边境海滩被小奴隶主金鑫救起后,一路之上,见过不少人饿得皮包骨。被迫生吃死人,甚至宰烹活人的悲惨情景,是以对周杏咬她肉吸她血的疯狂举止并不感觉奇怪。
她这番磊落言行,却令周杏不禁改变了主意。
他坐在地上,沉吟片刻,转瞬手里捧出一颗白蛋,郑重交给迷娘道:“我养的一只小母鸡,没来得及孵出这颗蛋就发瘟病死掉了,如果你能够代替那只母鸡,孵出蛋仔,我自然会教你学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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