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威胁他?不过是月老宫里随意可坐的小小座骑,一介不入流的下等妖仙,居然敢威胁于他?!他如今已是高坐赤霞宫的天家郎主,岂是鹿童轻易两句话就可以撼倒的地位?
身子倦怠地靠倚在红霞铺呈的象牙软榻上,白衣胜雪的狐族公子,一双凤眸如水流转了寒光,斜视着鹿童满是气愤的面容,心思电转间,已是唇角弯勾,弯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傲然笑意:“本公子清者自清,鹿童若想知道娘娘究竟是信得过谁,尽管试试无妨。”
苏九郎说罢,掩起袖子打了个呵欠,径直转过背去,俨然是对鹿童不予理睬的模样。
你……你,,,,!!目睹苏九郎拒之千里的冷漠态度,鹿童心里忽然一阵发凉,嘴唇气得发抖,越发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跺了跺脚,深知找苏九郎帮忙出手相救迷娘,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现在终于尝到了冒失之苦,索性咬着牙,仍是从窗口飞跳出去。
苏九郎在漉水白虎村伙同族中长老紫容姥姥,设计抓获迷娘,回到天宫向旱跋邀功请赏之际,鹿童沿留在新博的月老宫里,顶替他的主人北斗星倌,行使为人间男女牵红线的职责。
这日忙中抽空,鹿童惦念着月老宫里长着的仙枣树快要成熟了,故而偷偷溜回月老宫休息,顺便吃两颗甜枣。
刚刚踏进月老宫,恰逢南斗星倌造访主人,表面上,南斗星倌纯属闲来无事,找主人北斗星倌喝喝酒来品品茶,实际却是因苏九郎抢了雷瞬功劳,得了旱跋恩宠,向主人北斗星倌炫耀示威而来。
鹿童轻巧攀上枣树枝头,枣树就种在月老宫院子里,都怪他耳朵太灵,竟无意听到两位星倌说及,天宫娘娘识破了紫衣郎天迷是半妖女子的身份,十分恼怒,决意于三日后在诛仙台处死,鹿童当即大惊失色,那甜枣儿分明已经含在自个儿嘴里,却是滋味全无。
鹿童从小就在月老宫长大,受月老影响,一心理佛向善,平常除了贪吃一点,本性颇为纯良,当日在赤霞宫,迷娘夺了他清白,他虽又羞又怕到流泪忍辱的地步,也只是当时,事后并未因此对迷娘生恨,更别提伺机报复之类。
倒是有些心惊肉跳地,每每想起,都生怕这事儿败露,遭到主人无情责罚。
是以,鹿童尽管在迷娘手里吃了足以毁坏他妖仙名声的大暗亏,竟是自始至终,不敢对外言声半个字。
都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鹿童心里一急,顾不得多想,立马动身前往赤霞宫,只盼苏九郎能听他的劝,好帮忙想法子救回迷娘。
毕竟迷娘罪不至死,毕竟曾经杀死天官的凶手,不是迷娘,而是血口喷人的苏九郎。
没想到苏九郎毫无悔改之心,摆明了要袖手旁观,鹿童满腔不平,就此奔离了赤霞宫。
感觉鹿童走远了,苏九郎慢慢转过身来,将那白衣裹得更紧了些许,,优雅而修长的肢体,微微蜷缩于那柔软得仿佛要陷落的象牙榻里,安静地合眸,似乎心神都进入漫长的宁神睡眠之中。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在一干天官的殷勤服伺下,撇开那象牙软榻,落了地,稍稍吃过几口饭,便不声不响地坐在了修筑于寝宫后,一汪碧绿水池前,任凭两只骨节精致的坚实玉足,沉进那水波里,被丝丝凉意所包围。
收到旱跋夜里宣召的谕旨,苏九郎已经在碧池水晶石雕砌的栏杆上,枯坐了差不多整整三柱香左右。
旱跋的命令非同小可,赤霞宫上下,在齐惴惴跪倒谢恩之后,少不得一阵忙碌不堪。
他们需要为苏九郎梳头,沐浴,焚香更衣,涂脂抹粉,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遗漏与错处,只求主子的外表,在娘娘面前是漂亮齐整到无懈可击。
褪去朴素无华的仙官白衣,重新换上了颜色艳红的郎君宫衣,窄细的红玉腰带牢牢扣在衣衫间,衬得他身姿俊秀风流,乌黑如墨的长发,编成盘在头顶庄重的鬏状,再束以珠玉玛瑙作饰的品字形金冠,脚上套着质地薄暖的细绸布靴。
一切装扮妥当,苏九郎被抬进一顶流苏作盖的华丽轿子里,悠悠荡荡送入了旱跋寝宫——同心殿。
殿里燃烧着,他不是很喜欢的同心蓝花香,听说,那是天界皇族习惯采用的催。情。药香味。
浓郁辛辣,如同烈酒一样的古怪刺激香味。
下了轿子,被旱跋殿里的天官搀扶着走进高高门坎,因为那种特殊的味道,令苏九郎的头不觉有点晕,又有点疼。
正当脚步有些不稳的时候,他听到旱跋在他对面不远处,严厉发话:“都退下罢!”
“诺!!”伴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回应声,寝殿里的天官们开始纷纷告退,就连原本站在他左右,扶着他的两位年轻天官,也赶紧松了手,向旱跋恭谨行礼,继而陆续告退。
“过来,九郎,让本宫好好看看你。”红纱遮住了脸,遮不住他的耳朵听声音,尤其是这殿中真正主人的声音,虽然他现在,很累很累,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还是不得不勉强提起精神,向她走近。
而且,一边走近,还要一边掀开那红纱,对她微笑回话,对那笔直站在罗帐外,眼神锐利如刀,盯着他看的那个女人,露出最美最勾魂的微笑:“是,娘娘。九郎这就来了。”
很可惜,人类的身体,比起九尾狐妖的身体,明显非常地,不好使。
事先吃过的散妖力药开始发作,再加上鼻子里闻到的讨厌香气,纵然倾尽了全力,苏九郎还没办法控制地,在距离旱跋不到三步远的地方,脚上一个踉跄,身子有些狼狈地摇晃了一下。
明明没有打算投怀送抱,却意外产生了投怀送抱的效果,旱跋忽然迅速出手,抱住了他,一只有力的手掌顺着他腰间,猛然滑落,目光冷冷地,说话语气也是冷冷地:“都说九郎绝色无双,上次本宫仓促了,没看清楚,这次让本宫好好瞧瞧。”
虽说是要好好瞧瞧他,但女人的眼睛却并没有落到他脸上,她只是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衣服,便按他在床上,肆意地玩起来。
恶,恶心。当旱跋的天神之躯,再度毫无爱怜地碰到他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没有丝毫预警地涌上了胸口,他神色温顺地躺在她身下,骤然睁大了一双略显水雾模糊,又略显惊惧不安的人类眼睛。
他好象看到了什么,又好像闻到了什么?
那不是旱跋的香气,也不是旱跋衣服的红色,他在她狠狠甩脱的织金锦罗裙上,是不是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她的罗裙上,似乎染着点点鲜艳的血,真真切切散发着,与同心蓝花完全不一样的,他所熟悉的奇妙甘美芳香。
乖乖伏在她身下的年轻儿郎,红唇如花,面容似玉,非常漂亮,又非常听话地,张开着手脚,可是旱跋非但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往他完美无暇的肌肤上又掐又咬地,诡异狂笑道:“东璃!你不要以为你装死,我就会放过你!!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不出来见我,今天我杀了你女儿,明天还要杀掉破日破月他们,但凡以前跟你好的,与你亲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别以为破日破月他们被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总有一天,我会通通找出来,叫他们一起下去陪你!!”
杀了?杀了你女儿?!!
分明是听到了,旱跋说的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明白,旱跋说的什么。
胸口开始剧烈地纠紧,发痛,比起旱跋火焰般灼烈的掐咬行为,胸口深处的某他个地方,仿佛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撞击,苏九郎止不住脸色发白。
忍受,忍受,最终忍到极至,忍无可忍,不知过了多久,这位以魅术出名的涂山狐族九公子,在天界娘娘寝殿里,被做到昏死过去。
当晚抬回赤霞宫,次日苏九郎醒来第一件事,是脱光了衣服照镜子。
娘亲给他的药效,只有短时间的功用,一旦他变回了法力高深的纯正九尾妖狐之躯,原本满是旱跋所赐的青紫掐印牙痕的身体,很快回复如常。
他的胸膛平坦且坚实,有如玉雪雕就的石头,线条美丽起伏,肌肤光滑无疵。
明明一点伤也没有,明明,以前被迷娘用黄金匕首刻意插进去的那道伤口,早就长好了,没有留下一点丑陋痕迹,不知为什么,仅仅是指尖稍稍触及,竟是钻心的刺痛。
记得鬼府冥君说过,迷娘曾经在他身体里留了一颗魄,所以她死,他也不能活。
所以,哪怕他因为她那一刀,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如今那颗魄,虽然鬼府冥君当初为救迷娘,从他这里取走,收回进迷娘身体里,但是,这胸口的刺痛,很值得怀疑,那颗魄,究竟有没有清除干净。
莫非迷娘死了,对他不是一件好事,而是还有遗祸么?
如果是这样,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冥锭锭,彻底查清楚其中原由。
苏九郎独自站在长长的,圆圆的,宝石明镜前,手抚胸口想着想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阴沉。
与此同时,七重天,天牢传出雷神,雷瞬,还有冥锭锭三位天界上仙,违背天令,私自越狱消息。
苏九郎顺势放出若干眼线,很快查出,负责看守天牢的镇南天王暗地里爱慕瑶池仙子日久,无奈天条严苛,天王常年镇守天界边关,没有机会与仙子诉说其衷肠,月老破天荒地,不经司命星君允可,主动给他说媒牵个红线,他马上爽快就答应放三位上仙,暂且离开天牢办点事。
于是,经过一番小小曲折,三位因为惹怒旱跋被关在天牢里的上仙在月老极力帮助下,一口气逃到了冥锭锭的鬼府。
三日后,苏九郎向旱跋求得一枚上天入地通行无忌的金字令牌,暗暗潜入鬼府。
一路轻飘飘地踩着牛头们的铁帽子,飞到鬼府屋桅上,远远地,苏九郎就听到冥锭锭在府里头唉声叹气:“臭丫头!你不是真的没了罢?本冥君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了?若你真的没了,我的聚宝盆要找谁去要啊?”
那阴凉凉的声音传入耳朵,莫名带着无尽的凄苦之意,他滞了一滞
不禁停住了脚步,张头朝里面望过去。
弥漫着森森寒气的屋子里,四周点着长明灯,居中摆着一方黑沉沉的棺木,棺木上铺着层白布,白布里头,,依稀躺着一个人的身形。
头上戴着纸帽子的冥锭锭,双手捧着一只投胎罗盘,正愁眉不展地跨着方步。
棺木左侧,是雷神盘膝而坐,右侧,是雷瞬巍然持剑站立,前端,是鹿童跪坐一边,眼泪搭搭地,往火盆里,烧着厚厚的一叠纸钱。
看鹿童的模样,听冥锭锭的言语,棺木里躺着的,十有**是迷娘。
而且,迷娘十有**,是真被旱跋杀死了,救不回来了。
眼睛里望着那死气沉沉的黑铁棺木,苏九郎胸口又是一阵急剧抽痛,他赶紧伏□,用力揉紧了疼痛的部位,防止失声叫出。
“舅舅,你再仔细找一找,鹿童能够在诛仙台下找到妖怪肉身,说明妖怪她福大命大,不会这么容易就没了。”雷瞬嗡声嗡气地开了口,两条黑黑的眉毛,拧成了毛虫,神色之间很是不甘。
苏九郎闻言不禁一怔,据他所知,诛仙台下,除了灰就是烟,断无尸骨留存,鹿童居然在那种天神禁地找回迷娘肉身,实是匪夷所思。
雷瞬的话,显然很是打动了鹿童,他虽然不能言出声,却赶紧连连点头。
冥锭锭抹了把冷汗,恨恨咬牙道:“你以为我没仔细找啊?这瑟那斯大陆,上上下下,我已经连底都抄过了,都没有发现这臭丫头的魂魂,你叫我还能怎么办?如今之计,只能尽快将她给埋了,也算入土为安!”
且说鹿童离开了苏九郎的赤霞宫,收到主人月老召唤,叫他去七重天的天牢,他在半路上,撞见旱跋抓了迷娘,一路横冲直撞,飞往北方诛仙台,鹿童看得心里直打鼓,继而悄悄尾随。
旱跋在诛仙台上,狂性大发百般凌虐迷娘,鹿童不敢闯出去,只能躲在一边含泪看着,只是在目睹旱跋将迷娘扔下去的时候,幸得他奋不顾身飞过去,竟接住了迷娘。
只是,当他不辞辛苦,送到冥锭锭那里,冥锭锭立刻惊愕发现,迷娘的肉身虽在,其魂魄已经消失,穷他九百年之功力,又依靠法器罗盘指引,仍是找不到迷娘魂魄所在。
冥锭锭心里不想承认,也唯有沮丧承认,迷娘确实死了。
本来迷娘落到妻子旱跋手里,雷神已经不做多少指望,他恳求月老助他们逃出天牢,不过是希望儿子雷瞬彻底死心罢了。
听得冥锭锭要将迷娘入土为安,雷神立时沉痛接口道:“冥君说得很是在理,这孩子幼失怙恃,孤苦一生,又落得如此短命,实在可怜,待我寻个风水宝地,再替她好好安葬,也不枉与这孩子结识一场。”
雷神说着,起身拉住雷瞬,想带他走,雷瞬却站着不动,两只眼睛直直盯住白布下突起的人形,也不说话,只是异常沉默又倔强地站着。
“瞬儿,我们走罢!”雷神等了片刻,再拉雷瞬。
“妖怪没有死。”雷瞬摔开雷神的手,低低开口,一双蓝色的眼瞳深处,闪动着一圈圈幽黑的火焰,仿佛要将那白布烧起来。
雷瞬与雷神都是大肚皮,吃东西吃得多,费银两也费得多,冥锭锭并不乐意放他们在这里久住。
“是,,是妖怪没有死,,,”冥锭锭动了动脑子,赶紧走近雷瞬,为雷神帮腔道:“舅舅不是告诉过你么?想法子治好她的伤毒,她就会活过来了,不如你跟着你师傅去一趌蓬莱岛,听说那里的仙草比天界还要多还要好,治伤解毒的,应该不成问题。”
听信了冥锭锭的话,雷瞬急着要迷娘醒来,与他痛痛快快地比武,很快跟着雷神走了。
打发走雷神两父子,冥锭锭松了口气,唤鹿童前来,帮忙挖土,替迷娘造个坟。
迷娘的身体已是破破烂烂,被鹿童从诛仙台背回的时候,冥锭锭用针线缝补过,又扯了几尺全新的白布包住,出了力又出了物,结果全成了白干,他蹲在土坑前,又忍不住心疼骂道:“臭丫头!!我待你算是不薄了,到死都没收回本!!我亏大了!!”
听到冥锭锭骂迷娘骂得凶,鹿童想为迷娘辩驳几句,又说不出来,唯有恨悲交加地多流了几滴眼泪。
就在土坑边的男人,一个骂,一个哭的时候,冷不丁一道黑风卷起无数黑沙。
冥锭锭眯眼,下意识地闪身避开,却惊见一只九尾黑狐不知从哪里现出身形,从土坑里咬住迷娘的头,一个劲地拖出飞跑。
瞪住那黑狐屁股后头,数条毛茸茸招展的大尾巴,冥锭锭顿时跳脚大怒:“死狐精!本冥君用来肥田的尸体你都敢抢?!!站住!!看我不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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