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姆辛懊恼地低垂着脑袋,手臂曲拗着背在身后,肥壮如牛的身体,正随着汽车的颠簸而晃动不休。略为瞟了眼车窗外黑沉沉的世界,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手腕上冰凉沉重的金属触感,似乎正在提醒着这名彪形大汉,逍遥法外的美妙时光,已经结束了。
自从在二十岁那一年,拉斯姆辛亲手掐死了与人通奸的女友后,他就一直逃亡于美国各地。算起来,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与一般的逃亡者不同,拉斯姆辛从来就不屑于在暗无天日的荒僻居地藏匿踪迹。事实上,这个出生在富足家庭的大块头乐衷于享受物质生活,没有醇酒美人的日子对于他来说,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
在刚逃离家乡的时候,拉斯姆辛带走了一大笔钱。但这些绿油油的宝贝儿随着两次整容和豪绰开销,很快就几近一空。生存,这个在以前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问题,残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酩酊大醉了一天一夜后,拉斯姆辛摇摇晃晃地走进旅馆的浴室,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如何活下去的决定。
有很多事情,在你没有去做之前,显得困难而又繁琐。而当真正动手去尝试了以后,你就会发现,它们实际上要比想象中简单得多。与外表所呈现出的笨拙不同,拉斯姆辛有着一副敏锐机智的头脑。他用最后的一点钱,去买了只高档公文包和一柄锋利的剔骨刀,开始踏上了生存之路。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拉斯姆辛拎着这两样东西,敲响了当地检查官的家门。在主人疑惑地隔着门链投来视线时,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报纸,门缝中射出的灯光清晰映亮了头栏标题——“房产商人因涉嫌暴力强奸被拘捕,罪名成立将面临五年监禁。”进入客厅落座后,拉斯姆辛委婉地表达了来意,右手有意无意地轻拍着膝上鼓囊的公文包。检查官先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在客人口中轻松吐出的那个数字面前堆起了笑脸。拉斯姆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从包内抽出剔骨刀如杀鸡般割断了他的喉咙。
这是拉斯姆辛用刀具所杀的第一个人,但不是最后一个。在检查官家中所掠得的钱财足实让他逍遥了一阵子,最初见到鲜血时的恐惧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在发现杀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之后,拉斯姆辛开始游走于美国各地,以大同小异的方式,拜访了一个又一个政府官员。高档得体的着装和温文尔雅的谈吐举止,使得他很容易就能获得猎物的初步信任,而血腥的杀戮环节,也随着经验的增加而变得更为狠辣老道。拉斯姆辛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侠盗,在猎物家中他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杀掉所有的人。只选择愿意接受贿赂的那些官员做为目标,只是因为他们家中有着足够多的财物。这是拉斯姆辛唯一坚持的原则,杀戮的原则。
十一年来,由于这个久未捕获的连环杀手所使用的特殊刀具,在警方的无数次会议上,他被称之为“屠夫”。而导致“屠夫”先生最终落网的间接原因,还是由于这次全美遭受的恐怖袭击。正当拉斯姆辛兴致勃勃地于盐湖城市的DeltaCenter球馆内,观看犹他爵士队球赛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大批警察包围了球馆,将比赛强行中止。所有观众被逐渐疏散至场外,每个人都受到了严格的盘查。精心伪造的证件并未能够帮助拉斯姆辛逃脱霉运,他口袋中那柄赫赫有名的剔骨刀被搜出来时,十几个体格强壮的警察在同一时间扑到了他身上。在指纹与牙床的鉴定结果被放到办公桌上时,盐湖城市的警察局长半点也不敢相信,一个恶意的恐吓电话竟然为他带来了如此好运。
由于处于非常时期的缘故,拉斯姆辛在接受了长达20多个小时的审讯后,被立即送往监狱羁押。盐湖城市警局勉强凑出了由十一名警察和三部警车组成的押解队伍,手下亡魂超过两百人的“屠夫”正坐在其中一辆的后座上,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那些来自“中东”的恐怖分子。
“砰!”一支警棍重重地砸在了拉斯姆辛面前的密封铁栏上,神思恍惚的他不禁被吓了一跳。
驾驶室副座上的年轻警察大笑了起来,不屑地打量着他道:“喂!我实在是不太明白,像你这样的蠢猪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难道都没有大脑的吗?”
“总是有贪婪的鱼儿,不然渔夫靠什么过活?”拉斯姆辛望着他笑了笑。
年轻警察怔住,随即火冒三丈地吼了起来:“你他妈的好像很神气?嗯?不折不扣的渣子!当冰冷的针管插进静脉时,我保证你会小便失禁!而你的父母则会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你开始抽搐,希望他们能一直挺到你断气的时候。不过这恐怕会很难,据我所知,有很多人在目睹注射死刑过程的时候会昏厥,希望你家的那两个老家伙没有心脏病!”
拉斯姆辛横肉累累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笑容,缓缓地道:“恐怕你会失望,我的父母都很坚强。”
那警察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开车的同事打断:“前面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车队此时已驰出城区,来到了茫茫沙漠的边缘地带。并不是很宽阔的路口被设置了简易路障,六七个制服上印着“FBI”字样的大汉晃动着强光手电,示意车队减速。几部顶着警灯的车辆停靠在一边,雪亮的大光灯将路面上映射得一片白炽。
“伙计,请出示你们的证件。”一名汉子收起电筒,走到关押着拉斯姆辛的警车边说道。
车内两名警察愕然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忿忿地道:“你没看见我的警徽吗?”
那名汉子掠了眼车内,面无表情地道:“请出示证件,我们是奉命行事。”
两名警察无可奈何地照办,汉子在手电光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递还证件时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对不起了,全美都有冒充警察趁火打劫的事件发生,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前面的那座监狱很重要,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出半点乱子。”
“没什么,一切都怪那些该死的阿拉伯人。”驾驶座上的警察苦笑着道。
“这家伙是谁?”汉子将手电照向后座,咋舌道:“我的上帝!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牛!他做了什么?抢劫还是杀人?”
旁边的年轻警察大笑了起来,略带着一丝骄傲地道:“他就是“屠夫”,那个著名的连环杀手,我们这是要把他送去四十一区。”
“四十一区?能有资格去那里的人可不多”汉子脸上突然现出了古怪笑意,淡淡地道:“那么,就是你们了。”
一柄乌黑短小的手枪,魔术般出现在他原本空空的右掌中。“扑扑”两记轻微的击发声随即响起,两名警察连哼都没哼一声,立时软倒。驾驶座上的那人身躯仆前,额头重重地顶上方向盘。尖利的喇叭声顿时凄厉而鸣,在寂静的道路上远远传了开去。
如同得到了信号一般,前后两辆警车同时遭到了攻击,全部十一名警察在瞬间成为枪下游魂。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们似乎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快点!都快点!一群笨蛋!我早说过了去另外一条路上等,结果呢?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从上午到现在,能让我唯一感到消遣的东西是收音机!林,快过来这边!”索尔斯亚骂骂咧咧地从路边一辆车中行出,单手叉腰威风凛凛地命令道:“布兰德纳,开工!”
林野缓缓自车内迈出,身边跟着一名烫着爆炸发式的黑人男子。后者提着一只黑色皮箱,嗲声抱怨道:“这里的空气可真是干燥!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的皮肤有伤害行了,我们开始吧!”
拉斯姆辛怔怔地注视着事态变化,直到林野上车轻松拧断了铁栏上的钢锁,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改变。并不是由于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所展现出的强横能力,而是在林野冷厉的眸子里,他直接看到了赤裸裸的残忍杀机。就像是一头豺狗于突兀之间遭遇了狰狞猛虎,他所产生的第一感应,就是不自觉地向后畏缩。
“这家伙做了什么坏事?”索尔斯亚大刺刺地问向车边汉子。
乔装成联邦探员的黑火汉子迟疑着道:“是个很有名的连环杀手,以前我在丹佛的时候,一直听到有关于他的传闻。”
布兰德纳探头张望了两眼,沉吟着道:“这么大的块头,恐怕很难办。”
索尔斯亚恼火地道:“我可不管!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把林变成他的样子!”
布兰德纳笑了笑,轻声道:“好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会尽力的。不过时间这么紧”
“有六七分相似就可以了,麻烦你。”林野微微一笑,向着拉斯姆辛招手,“你到车子外面来,这里窄了一些。”
拉斯姆辛犹豫了一会,费力地钻出车厢。布兰德纳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庞,长嘘了一口气:“还好带上了足够的道具,要是他再胖上一圈,恐怕我得带上林先生回家去化妆了。”
五十分钟后,两个拉斯姆辛站在了一起。布兰德纳为林野身体上粘好最后一块毛茸茸的“肌肉”,轻拍双手,优雅地做了个谢幕动作。
不但是拉斯姆辛已愕如泥塑木雕,一旁围满的黑火队员也俱是傻了眼。两个人的面容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体形亦是完全雷同,看上去似极了一卵双生的同胞兄弟。
林野注视了一会墨色车窗中的倒影,转首淡淡地道:“这个人,做过些什么?”
先前那名黑火汉子疾步上前,在林野耳边低语了一番。后者略为点头,挥手道:“放了他。”
拉斯姆辛只觉得手腕上一轻,反扣着的手铐已是被身后一人打开。活动了一下麻木僵直的关节,他退后几步,深深朝林野鞠了一躬,转身而行。
“喂!”林野直视着错愕回身的拉斯姆辛,指了指路边的一辆汽车,“开上它,别再杀人了。”
“林,这家伙好象是个刽子手!为什么不干掉他?”索尔斯亚望向黑暗中逐渐驰远的轿车尾灯,满面不解地道。
“因为他给过别人机会,我想,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林野环顾了一眼周围的黑火汉子,目光投向死寂的荒漠,“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在更多的时候,机会要靠自己去创造。比如说,我们。”
※※※
“321,322”小四在心中默数着曾经交往过的女孩,突然翻身坐起,低低地咒骂道:“羊也数过了,女人也数过了,怎么还是睡不着?”
狭小的囚室内光线昏暗,角落里的瓷制小便器上尿渍斑驳,散发着阵阵中人欲呕的骚臭味。几只硕大的蟑螂挥动触须,攀爬在墙壁各处,只是在偶尔间会略为挪动身体。地上那块啃了一半的黑面包,似乎并不能引起它们太大的兴趣。
小四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几只蟑螂,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起身艰难地行向密实耸立的铁栅栏。脚下沉重的脚镣与地面铁格相击,不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杨灭!杨灭!”小四向外张望了一会,靠在栅栏边叫道。
片刻后,左侧隐隐传来杨灭的声音:“我在,怎么了?睡不着?”
小四无声苦笑:“是啊!在想杰西卡,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关在这里的女子监狱。”
杨灭沉默了一会,答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希望如此。”
“唉!她在我身边时,老觉得烦。真要是不在了,反而倒有点不习惯。”小四轻轻地叹了口气。
“闭嘴!黄皮猪,你们当这里是公园吗?”一个体形壮硕的狱警自过道上疾步行近,恶狠狠地对着小四吼道。
小四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在公园里看猴子。”
狱警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你这个婊子养的!我要把你的头塞进屁眼里去”
“轰!”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大震声中,监区所有囚室的铁门在同一时刻锵然而开!两人之间一下子没有了障碍物,俱是愣在了那里。
“亲爱的恶棍们,今天是我和太太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所以,你们幸运地得到了一次散步机会。地点在底层大厅,时间是半个小时,敢惹出半点乱子来的家伙将会受到严厉惩罚。现在,我想听到属于你们的祝福。”一个浑厚的男声自各处高音喇叭中嗡嗡响起,回荡在整个监区中。
“听见没有!都他妈哑巴了?卡姆先生在等着!”无数根警棍胡乱敲砸在栅栏之间,狱警们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谢谢卡姆先生,您真是个仁慈的人。”
“卡姆监狱长和夫人万岁!”
“祝你们永远幸福”
小四面前的狱警听着这些粗鄙不文的祝福声四处响起,忽反手摸向腰后,狞笑道:“你呢?没听见卡姆先生的话吗?”
“我不是一条狗,如果想吠,您请便。”小四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乌黑发亮的警棍挟着劲风,凶狠地砸在小四的头上。狱警劈头盖脸地连抽了十几棍,方喘着粗气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在四十一区里面,卡姆先生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小四仰起鲜血淋漓的头颅,嘴角边挂上了一抹懒洋洋的微笑:“我知道,你们的秃头皇帝一旦心情不适,就会随便拖几个犯人出去枪毙泄愤。不过,那又怎么样?老子宁愿对着一个妓女说上一百句恭维的话,也不乐意看上卡姆半眼。因为妓女至少还是个人,而那秃头却是条疯狗。”
狱警的脸色已经被气得发白,右手摸上了腰间枪套。小四斜眼注视着他的举动,缓慢地弯腰,啐了口唾沫。
“维加尔,你疯了吗?”不远处的一名黑人狱警快步走近,按住了同伴的手,低声道:“你应该知道这小子和他的同伙都是谁送来的,没人能得罪那些大人物,就连卡姆先生也不能!”
先前那名狱警略为变色,无力地垂下了手,怒吼道:“快在我眼前消失!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游荡,现在给我立即滚出去!”
小四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行出囚室,笑嘻嘻地望着左侧人流中的一名亚裔青年,道:“杨灭,你感觉好点了没?”
杨灭吃力地拖动着脚镣,无奈地道:“老样子,每天都得被扎上一针,全身软绵绵的,就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小四等到杨灭走到近前,这才行进犯人队伍:“我也是,唉!现在就算是有个姑娘在我面前,我恐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完全封闭着的六层塔楼式监区之内,身着橘黄色囚服的犯人们蚂蚁般自各间囚室行出。每一层的楼道上都缓缓蠕动着纵向人流,脚镣与铁格地面的碰撞声响成一片,在昏暗的空间中回荡不休。
矮胖的卡姆监狱长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顶层警卫室的窗户前俯览着脚下,没有半根头发的顶门在灯光下正反射着淡淡油光。眼见着第一批犯人已经走到了底层空阔的大厅里,他不禁满意地笑了笑。在四十一区,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对他来说,几乎比做爱和吸食海洛因的滋味还要美妙。
大约十分钟后,所有一千多名犯人俱已下到底层。周遭林立的狱警纷纷手执重型火器,神色警惕地注视着场内。
“喂!我们在这里!”小四兴高采烈地大叫道。
几条魁梧的身影自人群中行出,向小四与杨灭的方向靠了过来。戈尔森和阿塔尔均是有气无力地迈动着脚步,而安东尼奥则是远远望向了杨灭,苦笑道:“杨,我们又回到这该死的地方了。”
杨灭点点头,目光在人丛中四处游移:“巴赤呢?有人见到他了吗?”
“我刚才看见了巴赤教官,叫他时根本没半点反应。”戈尔森苦着脸坐倒,脚腕处已是被磨得鲜血淋漓。
杨灭目光微黯:“他被艾薇儿的父亲骗了,心里一定不好受。”
小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困惑地道:“我那天刚喝了一点酒就晕了过去,他奶奶的!醒过来就发现到了这里。你们有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我的亲亲杰西卡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摇头。阿塔尔恼火地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监狱里?全部杀掉不是更省事?现在的这副模样,我倒宁愿死了的好!”
杨灭与安东尼奥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均是大有忧色。
“那还用问!一定是看本少爷长得英俊,你们几个又都够威猛,想要逼迫我们去做那个那个”小四忽嗅了嗅空气,大为兴奋地道:“万宝路!杨灭,你去帮我要几支烟怎么样?”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一定认识”杨灭见身边的安东尼奥亦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无奈地道:“行了,我去试试。”
场地另一侧的角落里围拢着一群犯人,其中几人斜叼着烟卷,远远就望向了径直行来的杨灭,目光中已变得亢奋起来。
“对不起,请问能不能给我几支烟?我是以前三楼东区的中国杨。”杨灭走到近前,仰头注视着这些狗熊般壮硕的大汉,平静地道。
“中国杨?伙计们,你们听过这个娘们儿的名字吗?”一个汉子问道。
十几条大汉狞笑着将杨灭围了起来,其中一人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这不重要。小朋友,你的皮肤不错,不如陪我玩玩?我们现在就回监室怎么样?我保证会让你爽死的。”
“打扰了。”杨灭转身欲行,却被人墙堵住了去路。
“你不是要烟吗?给你,都是你的。”一名大汉从口袋里摸出几支香烟,在毛茸茸的巨掌中搓碎,愉快地洒在了杨灭头上。
杨灭神色不动地拂去头上烟丝,淡然道:“我可以走了吗?”
“我说过,让你陪我玩玩,难道你听不懂英文吗?”先前那汉子冷笑道。
“我来!我的姿色也不错哦!”小四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瞄了眼大汉手臂上的铁锚刺青,嗲声嗲气地道:“好不好啊?大力水手先生。”
那名大汉打量了小四白皙英俊的脸庞,几乎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好的,宝贝儿,我们现在就回”
突如其来的一记勾拳,重重捣上他的小腹,大汉立时痛楚地弯下了腰。小四左臂横摆,轰然又是一拳砸在他耳根处,大汉当即倒地,颓然昏厥了过去。
“操你妈的!惹到爷爷们头上来了!”小四横目四顾,狞声道。
杨灭苦笑,环视了一眼齐齐扑上的大汉们,闷声不响地回臂后捣,坚硬的肘骨直接撞在身后一人侧肋处,登时将那人撂倒。
场边的狱警们方自动作,却被对讲机中的呼叫声阻止,纷纷又冷漠地立回了原处。
顶层的警卫室中,值班长小心翼翼地问道:“卡姆先生,我们真的任由他们乱来吗?”
“其中一批人的身份很特殊,让他们吃一点小小的苦头,似乎对我以后的管理会比较有利。”卡姆轻抿了一口咖啡,微笑道:“味道不错。”
此时场中已然大乱,所有的犯人俱是向殴斗处所围了过去。戈尔森咬牙切齿地向前急急跨步,扭头吼道:“他妈的!都已经干起来了,你们俩能不能快点!”
阿塔尔不服气地撇嘴道:“你怎么知道是杨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是别的人也说不定。”
安东尼奥已经隐约听见了小四的怪叫声,一脸无奈地摇头道:“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还得陪你们这些家伙打架”
三个生力军的加入顿时将场面扳回了不少,但体力的极度虚弱使得他们还是略处下风。所有围观的犯人都挥舞着拳头,亢奋得满脸通红,倒是有一大半在声援人少的那一方。
小四费力地挡掉一记袭来的拳头,肿着嘴唇叫道:“狗日的!在以前这样的家伙我能干掉一百个!”
戈尔森挥着自己那支萎缩细小的“啤酒扳手”,却一不小心被迎面而来的直拳击中面门,眼冒金星地倒了下去。阿塔尔硬抗了几下袭向背部的攻击,回身一拳砸倒戈尔森的对手,低吼道:“队长,你没事吧?”
“没事!真是活见鬼”戈尔森摇摇晃晃地站起,却又被身后一记重击轰上背部,软软仆地。
围观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出一条通道,一个庞然巨人冷着脸挤了进来,手臂连挥已是将三四人打倒。
“咦?小巴赤怎么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小四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大汉同时斜肩撞上巴赤后腰,已是将巨人撞翻在地。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徒然震起,划过了所有人的耳膜。大批狱警冲进了人群,一条条警棍凶狠地砸下,顿时将犯人们驱散开来。
卡姆将犹自冒着青烟的手枪交给身边警卫,高傲地迈进了场中。冷冷审视了片刻已经停手的斗殴双方后,他缓慢地开口道:“先生们,有谁愿意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个中国人先动手的,卡姆先生。”一个眼眶乌青的大汉颤抖着道。
卡姆扫视了一眼猛虎众人,低沉地道:“你们刚来不久,恐怕还不是很清楚,在地狱四十一区,就只有一个统治者,那就是我。任何一样事情在进行之前都得经过我的批准,这不是规矩,而是四十一区的法律。”
“打架也得经过你批准?”小四不屑地道。
卡姆冷笑:“私自斗殴的人,会受到惩罚。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统统处决”
底层东侧的铁门缓缓而开,两名狱警押着一个肥壮的犯人行了进来。在远远见到场中纷立的猛虎众人之后,那名犯人加快了脚步,四十公斤重的脚镣突兀间似乎变得轻若无物。
“别乱动,小子!”身后一名狱警抽出警棍,大力抽了他一记,高声叫道:“卡姆先生,刚送来的杀人狂,是那个追捕了很多年的‘屠夫’。”
卡姆对这个显赫的名头毫无反应:“把他带过来,‘屠夫’?在这里他连条狗都不如!”
“这是在做什么?训话吗?”屠夫忽开口笑道,腰后立即被两支警棍狠狠捣上,但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巴赤小山般的身躯徒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了他。
“这个笨蛋还没有死,他果然还是来了。”小四突然叹了口气。
杨灭与安东尼奥相视苦笑,后者低低地道:“和我们想的一样,他来了。”
一向冲动暴躁的戈尔森却显得很平静:“他当然会来,如果不来,也就不是他了。”他身边的阿塔尔,自听到屠夫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哭得像个孩子。
卡姆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怪异举止,隐隐感觉到了不妥:“你的名字,年龄我在问你话的时候,最好保持立正的姿势,并且直视着我!”
屠夫连眼角都不扫他一下,径直行到猛虎众人面前,温和地道:“我来晚了。”
“你是猪吗?这里肯定是个陷阱,就等着你钻进来。”小四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泪却已流下。
“无所谓陷阱,只要你们在这里,就算是死,我也得来。”屠夫微笑,一字字地道:“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
无论是周围的犯人,还是已经抬起枪口的狱警,此时都在悄然后退着脚步。因为眼前这些伤痕累累的斗殴者,似乎是在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他们的腰身俱是挺直如标枪,眼神变得冰冷而锋锐,凛冽的杀气正在无形扩散而开,渐渐充斥了场中的每一寸空间。与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相比,他们已完全不同。
当这些连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对的铁血男儿走到一起时,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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