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幽和龙澈进入博雅轩的时候，文斗已经开始。
只见在博雅轩的正东方位置，摆着一个高高的看台，几个看起来就是一身书卷气的男子正在上面进行口试。评审出一个题目，他们自动分为正反两方，各自阐述己方的立场。而台下的评审则从他们的言谈中分析出，谁的反应最敏捷，谁的头脑最灵活，谁的见解最独到，等等等等，时间不限，可以畅所欲言。
台下，至少有五十多张方桌，除了正中间的地方空出一桌，其他地方都坐满了前来为自己网罗才子的达官显贵。要知道，一旦在这里获胜的才子，十有就可以进入科考的殿试环节，是要做官的，一旦做了官，不就可以为他们所用了吗？
莫雪幽积极的想要来探究一番，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只龙澈还不知道而已。只当她是一个好奇心重，想要来见见世面的普通女子。
他带着莫雪幽直接走到正中间的空位上坐下来，负责侍候客人的小二，立刻送来上好的茶水和各色精致的茶点。
他拿起茶壶，为莫雪幽和自己的杯中注入香茶，墨玉般温润的眼眸含笑看着她：“我是袁澈，敢问姑娘该如何称呼？”
“袁澈？”莫雪幽也不客套推辞，拿起茶杯来在手上转动着，仔仔细细将龙澈看了一看，就笑了：“当今太子叫龙澈，他的母妃是袁贵妃，你又说你叫袁澈，那么，你，应该是叫龙澈的吧。”
龙澈眸光一闪，俊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温润柔和：“好吧，我承认我是，那么，你又是谁？”
鲜少有普通的老百姓会关注到这些有关皇族的敏感细节，可如果她是与皇族接近的官场中人的子女，像她这么言行举止十分特别的女子，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到？
他，竟然真的是龙澈，莫雪幽在心里笑得十分愉快，没想到老天这么照顾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就能够让她遇到。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着，转开脸去：“我先不告诉你，等我帮你夺得文斗的第一名，我也同时吸引了众人注意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会趁着大伙儿不注意的时候，掐死我。”
龙澈狭长的凤眸眯成一条窄缝，从中透射出深沉的目光，好好的，他为什么会生气地要掐死她？在接下来的文斗中，他总是不经意地去注意着莫雪幽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住地在心中猜测着，莫非？她是国舅府或者瑞王府安排来接近她的刺客，可是，从她刚才行走间脚步虚浮，下盘不稳的情况判断，她根本就不会武功。难道她想要使毒来害他？
想着，龙澈的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弧，就算她是刺客，看在她这么特别的份上，她死的时候，他姑且留她一具全尸。
莫雪幽不管龙澈此刻是想什么，她关注的是眼前这些文人书生的学识，没过多久，文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选出来四个才学出众的儒生。
评委命他们以春字为题，作诗一首，评出最终的魁首。
龙澈含笑看着莫雪幽，莫雪幽回之一笑，不等他开口，换来小二将笔墨送来。
于是，就在这张方桌上，莫雪幽提笔写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杜甫《春望》
莫雪幽最后一笔落下，还未收起。
龙澈脸色的笑容霎时间消失不见，抬起手来，这一纸堪称大逆不道、放诞猖狂的诗词，立刻在他的掌中被撕碎，化作翩翩白蝶散落在桌面上，地上。
“你！”面对莫雪幽漫不经心的浅笑，龙澈眸光冷寒，一股阴郁之气凝聚在胸口，积聚不散。
谁都知道，他们邺国与炎国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耗尽人力与财力，却始终没有结果，她竟敢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写出这样的诗词，她是不要命了吗？
“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首。”莫雪幽笑的可爱，提起笔来，随意接着写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昨夜，正好有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一直下到今天早上方才停歇，因此，她这一首孟浩然的诗词用的极为精妙。
莫雪幽和龙澈二人之间的暗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浑然不知在二楼的其中一间雅阁里，一双犀利阴冷的眸光，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王爷，属下不会看错的，她，确实是您的王妃，户部尚书莫书儒的女儿，莫雪幽。”他身后的侍卫风平，再次为龙渊确定了莫雪幽的身份。
龙渊薄冷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浅笑，好一个城府深沉的莫雪幽，“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她竟然能写出如此警示世人的诗句，就可见，她头脑中有多少的谋略和算计，他是不知道的，还没有，亲眼见识的。
“我们走。”龙渊的语气，冰冷的似冬夜里的一阵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风平低下头，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
莫雪幽在雪白的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轻轻将毛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抬起手来，将这一首诗词双手奉给龙澈。
龙澈已经恢复了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姿态，仍旧笑着，只是墨玉般柔润的眼眸，此刻却像深渊一般的阴冷黑暗，深不见底。他抬手接了过来，仔细地将它看了一看，折叠起，却是放入自己的袖子里。
“这首诗词应该没问题吧，为什么要收起来？”莫雪幽含笑问他。
龙澈微微一笑，却是答非所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谁？”
她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像是一个他怎么去努力也破解不了的谜团。
莫雪幽低垂着眼睑没有回答，只是拿着茶杯在手中慢慢地转动着，粉嫩诱人的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浅笑。她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她这个王妃的身份，就算她不说，他迟早也会查出来，不如，就实话实说，更显自己的特别之处。
她抬起眼来，含笑看着他：“我是莫雪幽，户部尚书莫书儒的女儿，你四哥，龙渊的王妃。”
龙渊？王妃？她是他的女人……
龙澈脸上的浅笑慢慢的褪尽，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倏然收紧，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后，莫雪幽看见从他指缝中流出的鲜红血液。
她眼眸闪过一抹惊异之色，静静地看着他。
龙澈面若寒霜地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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