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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二十 恶竹应须斩万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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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阳素有“三大茶市”之称闻名于世,更是长江流经的黄金水道,此处来商纳贾,物产富庶,城西尤其繁茂,浔阳知府的府邸与浔阳,都坐落于城西。

马车缓行来到一处府邸前,胤禩与胤礽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的朱门高户,前有七丈长的照壁,方才过来之时已瞧见了牌,均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正门的规制建的甚是闳壮,胤禩心中暗想,这戴守的官邸造的倒真是不同一般。

胤礽示意汤全胜前去通报,门口的家丁见这几人衣饰不凡,气度华贵,暗忖着并不是平凡人等,却也不敢贸贸然的放了人进去,只说让在二门处等着,一会儿府里的师爷被唤了来,态度还算恭敬的问道:“不知几位是何人?找我家大人有何贵干?”

汤全胜上前点头致意道:“咱们是京里来的,事情嘛还需当面同你家大人详谈。”

师爷不敢擅自做主,却又拿捏不准这几人的身份,一时间有些支吾不定,胤礽见状微微一下,取了腰间一块玉佩下来,命汤全胜递给师爷瞧道:“你们大人与范大人素来私交甚密,这个东西你应该是认得的。”

玉佩上头的纹样正是胤礽年年与他们来往信笺时的印记,师爷只瞧一眼便看了个分明,登时脸色大变,向后一个踉跄,急忙赔罪道:“实在是小的有眼无珠了,竟不认得贵人。”说着赶忙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快叫管家去将大人请到正厅,就说有贵客到了。”说罢急忙引着几人入了大堂,已有婢女端上了茶点,师爷赔笑道:“还请诸位先坐上一会儿,我家大人速速便来,速速便来。”

胤礽不以为意的笑笑,随口与师爷问起了这府中的近况。胤禩将茶盏托起,轻轻抿了一口,果不其然是外头千金难寻的婺绿,同每年上供给朝廷的相比丝毫不逊,甚至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一边品着茶,胤禩一边环顾着大堂左右,整个屋子清净疏朗,外面的日头并不很多的照进来,屋内也不会很热,正堂上挂着一幅黄公然的《丹崖玉树图》,山水灵秀,境域阔朗,一看便是真迹。胤禩暗自含笑,这戴守的日子过的还真是逍遥,并不似奏折上说的“万分苦急,怎奈何无计可施”的样子。

两人只稍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便看浔阳知府戴守急火火的从廊下赶来,连朝珠都来不及理好,一进屋内便即刻遣退了下人,看胤礽与胤禩安坐在花梨木圈椅内,而汤全胜与吕联荣分立左右,便知此二人便是京中来的贵人了,急忙请安道:“浔阳知府戴守见过二位大人,还望二位大人恕下官未曾亲迎,只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这些年他跟在范承勋手下做事,同胤礽往来不少,只是从未见过真容,此时只知是太子遣了人前来,却不知面前的是何方神圣,只好堆笑询问眼前二人。

胤礽轻轻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道:“你这些年跟着范大人当差,本宫还当你是个机灵的,没想到,竟是个不开眼的。”

戴守闻言吓得一个激灵,顿时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全身哆嗦,“小人不知是太子殿下驾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胤禩见他的自称登时便从“下官”变成了“小人”,可见是被骇的不轻,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胤礽挑了挑两道斜插入鬓的长眉问道:“你笑个什么劲儿?”

胤禩笑道:“无事,只是看着这大热天的,知府大人出了这么多汗,想必热的很?实在应该赐他杯茶解解渴才是。”

胤礽笑着晃开扇子对戴守道:“既然我八弟说要赐茶,你还不快起来谢恩?”

戴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结果吕联荣递上的茶盏,可又哪敢真喝呢。分明是在自家的大堂里,却显得局促难立,不安的很。

胤礽笑道:“怎么不喝?喝啊。”

“是是是,小人遵命,小人这就喝……这就喝……”戴守拿着茶盏的手还抖的厉害,勉勉强强的喝了一口后,平复了下心神,陪笑着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和八阿哥莅临浔阳,此行是为了……?可要小人告知范大人前来侍驾?”

胤礽眯着眼睛晃晃折扇,慵懒道:“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皇阿玛看这江西茶市荡动不定,总不见好,命本宫和八弟下来微服私查,此事暂且不必声张。”

戴守闻言神色安定了几分,小心恭敬道:“既是如此,两位便在小人这府上歇下,小人这就命人将厢房收拾出来。”

胤礽笑着点头道:“就这么办,哎,这外头一两婺绿都见不着,倒在你这儿尝着了,戴大人,你这是所报不实啊。”

戴守见胤礽脸色无恙,心知他并未恼怒,陪着笑道:“小人哪儿敢呢?这府上统共也就这么些了,这不是两位贵人来了,小的又怎能不倾尽私蓄呢?”

胤礽听了抚掌大笑,直道:“好好好,你倒是个有眼色的,我八弟身子弱,这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戴大人先送我八弟去厢房休息。”说罢拿眼瞧了瞧胤禩,胤禩见状便知胤礽定是和戴守有话要说了,自己何必呆着自讨没趣?遂起身掸掸衣袍道:“确实是累了,有劳戴大人了。”

戴守命管家给胤禩引路,往后头入了二堂,这里头便是官宅内院了,一路向南便看到一处布置的精巧玲珑的院落,里头有东西厢房两间,左右分置着耳方,管家将胤禩引至西厢。这院子虽不算大,但是穿花度柳,莺燕鸣翠,十分喜人。胤禩见了后对管家问道:“这院子布置的倒精细,平时都是给何人预备的?”

“回八阿哥话,平时这院子并不常用的,只不过总督,巡抚大人们过来时,偶尔住住。”

“原来如此,你们大人在任上几年了?原先是在哪儿任职的?”

“回八阿哥话,大人任浔阳知府已有四年了,先头是任的淮阳郡知州。”

“想来必定是你家大人办差得力才得以升迁的?”胤禩笑眯眯环顾着院子,不紧不慢的问着管家。

“回八阿哥话,我家大人一向为官恪俭廉正,公道明断,在这浔阳也是口碑极好的啊。”

胤禩点点头笑道:“你且下去,有什么要吩咐的,我自会派人叫你。”

管家走后留下了几个婢女,服侍胤禩换了衣服,胤禩便遣退了下人们,拉过吕联荣道:“走,咱们出去转转。”

“现在?这……爷,太子爷在这儿,咱们自个儿往外跑,只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胤禩笑眯眯的向外走着,回头招呼愣在原地的吕联荣道:“我是跟着二哥一同来查这茶市的,二哥有他的查法,我也有我的法子啊,你跟着我出去,左右出了事情有我替你担着,你怕个什么?”

“那……奴才叫上两个侍卫和咱们同去?”

“你平素胆子大的很,现在畏手畏脚的干什么!带什么侍卫,就你与我,走。”

吕联荣闻言,只得跟着胤禩从府邸的侧门穿出了大街,一路上瞧着这江西风光与京城的大不相同,心思便渐渐有些松散了下去,一路上走走瞧瞧,恨不得将这一路上听的看的都记到脑子里去,回去也好讲给要好的同伴开开眼。只是胤禩一路上却心无旁骛,直进了一家茶铺。

茶铺子里头就一个伙计,百无聊赖的靠在柜台上拨着秤砣,见胤禩他们进来也不招呼,只懒洋洋的嘟囔道:“天天的买不起就别进来,拾点儿茶叶末子兑水一喝就完了,瞎问个什么劲儿……”

吕联荣闻言便来了火气,刚要上前呛声,立时被胤禩拦了下来,只听胤禩好脾气的笑道:“这位小哥,你们这铺子里头可有婺绿卖?”

伙计见胤禩年岁不大,不是本地口音,但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随从,想来是哪个出来游玩的小公子,这才稍微打起了点精神,看着胤禩半笑不笑道:“我说这位小公子,现在别说咱们这儿,整个浔阳城也找不出一两婺绿了。”

“那,铺子里头有些什么?”

“这个就得看你愿意出多少银子啦。”伙计嘿嘿一笑,看着胤禩态度友善,左右在店里也是闲的无事,便支起身子同胤禩说道:“现在啊,这特珍一级的茶叶那是一渣都寻不到了,像什么婺绿啊,婺源茗眉啊,还有晓起毛尖,这都已经断了三个多月了,一有茶下来就给上头收走了,再高价往外头卖,我们这种茶铺小本小利的,哪儿折腾的起那么多银子,更何况原来三钱银子能买一块茶砖了,现在啊,得再足足加上一两!就算我们敢上,哪有老百姓肯买呢?”

胤禩闻言若有所思,“那若是庐山云雾这样的,你这小店要怎么卖?”

伙计将布巾朝肩上一甩,上半身凑到柜台上同胤禩比了个六道:“一块茶砖,六钱银子,这是昨儿个的价了,这不今儿个一早掌柜的便告诉我,又涨了一钱,其实啊,这涨价也没用,现在这年头,除了达官贵人,谁还喝得起好茶啊?”

胤禩笑道:“那你们这铺子平时生意如何呢?若是无人买茶,你们又如何经营下去?”

伙计挠挠头道:“这个嘛,临近的酒总是得要茶叶备着的,更何况,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不过,也还真说不好,这茶市被闹腾的这么厉害,也不见上头当官的管管,这年头啊,还是咱们老百姓最难熬哟。”

“我是外地来的,这两日却也在你们这儿听说了些,说你们这儿的知府老爷最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即使如此,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管呢?”

“好官?”伙计撇撇嘴嗤笑道:“咱们小老百姓是不敢议论大老爷的,只是这位大人在我们这浔阳城上任了四年,别说别的了,就光是头几个月总督大人来的时候他们在浔阳置的那一桌酒席,就够咱们吃上一年的银子了,我们这几家铺子的掌柜的,不知道去知府那儿递了多少银子求了多少次了,人家呀是干收银子不办事,咱们又能怎么着?这寻常种茶的人家,多少户茶农因为茶价涨了,又种的不是名茶,没有门路往外头卖,一年的辛苦全都赔进去了哟。”

胤禩听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为官不治,吃苦受罪的还是老百姓罢了。”说罢放了一块碎银子到伙计跟前道:“多谢小哥了,若不是你,这许多事情还真是不知。”

伙计见状颇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这怎么成?我也没说什么,这些事儿你去浔阳城里头随便捉个人问问,大家说的都是一样的。”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胤禩将银子推给了他,“只是现在虽然世道难行,终有一日还是会好的。”说罢,胤禩便带着吕联荣迈出了门槛向外头走去,很快便被淹没在了人群当中。

茶铺的伙计怔怔的捏着手里的碎银子,喃喃道:“可真是奇怪的小少爷……”

二人出来后,胤禩一路一言不发,吕联荣觑着他脸色并不很好,小心翼翼的问道:“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刚才那人说的话冲撞了爷?”

胤禩皱眉摇了摇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心里头憋闷的很,到了这儿,也见了听了这动荡情状,我却不知如何为这当地百姓做些事情,实在是憋闷的不行。”

“这不还有二爷么,爷要是有何想法,不如去跟二爷说说?”

“呵!”胤禩冷笑一声,“这戴守,范承勋全是二哥的人,他为谋私利,怎肯真为这当地百姓谋求福祉?”

吕联荣鲜少见到胤禩发怒的模样,此时不禁有些惴惴然的不敢多嘴。

胤禩想来想去始终觉得毫无头绪,烦躁的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先回去,此事还须得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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