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丰节出乎意料的热闹，坐在家中都能听到街道嬉闹的人沸声。我张着手任由元灵在我周身捣鼓，好奇地问道：“酬天仪式需要这么隆重吗？”

“当然，这是小姐第一次参加酬天仪式，自然要慎重点。”元灵认真地回道，整理着双层腰封上的垂饰，意有所指道地问道：“小姐，你真的不担心酬天仪式吗？”

“有点，”我摸了摸梳好的发髻，“但迟早都是要见的。”

为了去接左小公子，元灵特意换了一辆四轮的大马车，驾座上坐着个面生的女子，女子朝我俯俯身，“宛白见过小姐。”

作势点点头，我踩着车凳走上车，元灵随着我坐到了车内，“宛白姐姐驾车很有经验，坐着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省得左公子到时挑毛病。”

我赞许地点点头，时间久了越来越觉得元灵伶俐，难怪俏爹爹这般放心她。与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路上行人太多不方便行车，宛白绕着外城转到左府，到达的时间差不多刚刚好。左家管家候在门外，模样有些着急，扶着元灵的手走下车，我歉意道：“路上行人太多，时间有些耽搁。”

“我去禀告公子。”管家朝我们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走回府内。

“元灵，我们时间晚了吗？”管家走地很急，像是我们迟到了很久。

“没有，看日头辰时三刻还没到。”元灵抬头看了看天，回道。

等了半会儿并没人出来，我寻思着左小公子是不是还要梳妆打扮，毕竟这里与前世相反，男子比女子更注重脸面。脑中浮现小山鸡对镜贴花黄的模样不禁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我靠在马车上稍作休息。又过了半天依旧没有动静，元灵有些不耐烦地探头探脑，“怎么还没出来，也没个人通报吗？”

“该出来的总会出来。”我索性跳坐到了车前的横木上，端坐驾位的宛白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小姐若是累了，先进车内休息。”

我摆摆手，“不用了，左公子不会耽搁太久。”

说话间几个小厮陆续走了出来，统一穿着青绿色，我还在猜想小山鸡会不会来个红配绿的视觉对比时，一个碧青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绿鬓红颜雌雄难辨，淡薄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渡着一层淡淡的金边，我晃着腿打量着美色，有些明白左浅裳为何疼他至宝，这样一个美人就算光站着也能让人赏心悦目。

元灵扯了扯我的衣袖，我顺势跳了下来，满脸笑容地抬手道：“左公子请——”

小山鸡斜睨了我一眼，冷声道：“不必了。”前面出来的小厮牵出一辆马车，元灵和我对看了一眼，我转对着宛白十分识相道：“让左公子先行。”

宛白点点头，打马让开了车道，小山鸡这才昂着细巧的下巴蹬上了马车。采石场就在凝碧湖旁的云岭山，路上同行的马车很多，隔着车帘看了一会儿，来往的行人个个笑逐颜开喜气洋洋，脑中不知怎么地跳出那日陌展蹲在灶头端着药碗朝我感激的那一笑，心像人被打了一拳，闷闷地说不上来的沉重，靠回马车我揉了揉胸口，似乎满城的喜意更衬出那一室的凄寒。“小姐，你不舒服吗？”元灵见我神色不对，忙问道。

我摇摇头，寻思着今天能不能过去看看：“酬天仪式一般什么时候结束？”

“恩，真正的酬天仪式在午时三刻，前面是表演等仪式举行后会有酒席，一般会持续到申时。”元灵看了看我，“小姐若是不想长待，等仪式举行后就可以离开，只是不知左公子愿不愿意放过小姐。”

睨了眼元灵谨慎的小脸，估摸这丫头还以为我是见不得路公子，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当初我答应他的只是来酬天仪式，仪式结束了我的承诺也就完成了。你放心，以他的脾气我要走，他不会留。”

采石场的中央搭建了一个高台，上面祭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中间立着一个吉祥兽的白玉石雕，看上去十分像麒麟。比我们早到的人很多，等候左公子下车的空挡，我稍稍巡看了下人群，到场的女子较多，也有不少的年轻男子，大部分蒙着面纱跟在女子身旁。元灵紧张地四处张望，心知她在寻找路家公子，我遂收回眼侧开头，正好看到小山鸡蒙着面纱下了马车，随行的小厮们立刻围到身侧。我啧啧嘴，这排场就算戴个木桶出来也会被人一眼认出。

小山鸡原地站着不动只拿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我，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元灵推推我，小声道：“小姐不要怄气了，你不去接左公子，他怎么进场。”

原来还有这个规矩，恍然地点点头，眼看着小山鸡的眼睛就快瞪出来，我连忙迎上前，“抱歉，在下怠慢了，左小公子请。”

“廖冉…”一声惊呼窜进耳，我愣了愣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同样面带轻纱的男子目光盈盈地看着我，身后还停着一辆还未完全停住的马车。

不用看元灵也知道眼前的男子的一定是原主的‘原配’路公子，元灵没敢在我面前提过他，所以对他的了解近乎为零。路家公子身形偏瘦，半遮的面容上肤白瞳浅，细蹙的眉间印着细细的小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眸中瞬时凝起一层水汽，泪意染睫。

一见面就这么……我咽咽嗓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路公子身旁同样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子，眉宇间英气勃发，剑眉明眸端着一身的爽气，“在下鑫涵，久闻廖小姐，今日终于得见实感荣幸。”

鑫涵？久闻？看着并肩的两人，难道和俏爹爹一样，路家夫人也为路公子另结亲事，会不会原主也是知道了这个才那般决然？“你好，我叫廖冉。”这么一想我平静地收回眼，睇了眼小山鸡，他反十分守礼数地半侧着身回避到一边。

“小姐，后面还有车要进，堵在这里不合适。”元灵机灵地上前道，路家公子一副千言万语要对我说的神情，小山鸡忽然发话了，“站在这里于礼不合，先进去。”

于是，四人外加一帮随从神情各异地走了进去，一路感受着路公子泪意盈盈的眸光，我不着痕迹地移了又疑。小山鸡目不斜视地与我并肩走着，似乎对路家公子的出现并不关心，偶或地飘来一个目光也是无意识地停留了下便离开了。最令我费解的是，路家公子虽一路带泪，可从他的眼中我并未感受到太多的悲伤，甚至看到我时还夹着一丝淡淡的疏远。酬天仪式十分顺利，小山鸡原本的注目率本来就高加上我们诡异的组合，无论到哪儿都能感到密切的注视，终于鑫涵遇见熟人领着路公子离开，视线才有所下降。

“左公子，仪式结束了在下的诺言也算达成，”我尽量婉转放低音量道，“家中还有一些事想先行一步，不知可否？”

小山鸡这才正脸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开口：“家母家姐今日有事都没来，你要让我一人回去吗？”

一人？我环顾了下围在他身边的小厮们，深吸了口气，“不知左公子想何时动身？”

“我肚子饿了，用完午膳再回。”小山鸡轻点下巴，“若是你不愿就先回，我从不做强人之事。”

“刚好在下肚子也饿了，不如一起？”抬头看看天色，我笑嘻嘻地摆出一副乐意前往的神态。

宴席设在采石场边搭建的院中，虽不比城中酒可大抵也能凑合过去，小山鸡站在厅口看了一眼调头便往回走，我追了上去，“怎么了？”

“我不喜与人共食。”小山鸡撇开脸，特有范儿地抛下这句，我强笑地打着商量：“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再吃？”

“公子的胃不好，不可久饿。”一边的小厮甲发话了。

“那不然路上找酒吃？”元灵开口道。

小山鸡以沉默代替了回答，离开采石场前没再看到路家公子，我长舒了口气，既轻松又有种毫无收获的空虚感。

小山鸡的貌美程度和他的挑剔程度成正比，一路换了五家酒，原本郁结的情绪更加不爽，到了第六家酒前时我率先跳下马车，没进酒直接进了一家看上去很高级的糕点铺子，随手挑了几个裹了一包走到小山鸡的马车前，喝住往酒窜的小厮，“不用看了，这家肯定也不行。”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守在车门前的小厮，“拿着，给你家公子路上垫肚子，我直接送你们回府。”说罢大步走回马车，对宛白摆摆手，“别管后面，直接去左府。”

元灵端着一张崇拜到不行的神色仰望着我，我抬手转开她的脸，“再这么看，自己走回去。”

元灵抓抓脑门，弯眉咧嘴地探头朝窗外看了看，捂着嘴又乐了回来，“左府的马车真的跟过来了。”

我阖起眼没说话，失望于今日的毫无所获又隐着对陌展的不安再加上小山鸡的一倒腾，负面情绪一触即发，“到了左府再叫我。”

还未到左府元灵就摇了摇我，“小姐，左大小姐来了。”

揉揉眼马车已经停了，掀开车帘，左浅裳骑着一匹马拦在前面。“廖小姐，劳你送家弟回来了。”

“既然左小姐来，在下就先告辞了。”我朝左浅裳拱拱手，极度怀疑这厮是恋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