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中三年,霍海做得最多的,就是用他白嫩纤细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眼睑,见人就控诉:“看看我这黑眼圈!看看!演熊猫都不用化妆了,直接上场,本色出演!剥箫(削)啊!□裸的剥箫(削)!我昨晚整整做了八张试卷,五份笔记啊!看看我这手,抽抽得快废咧......”
霍海正诉着,一转头,看见薄荷和七大金刚皮笑肉不笑地晃了过来,心里一虚,急忙溜走。不提防走廊上刚拖过,又湿又滑,他一个急转身,就趴在了地上,还一直哧溜到了薄荷她们脚边。
女孩们笑得直不起腰来。其中笑声最大的,是薄荷。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充满魅惑。
霍海讪讪地爬起来,翻个白眼,强作镇定道:“真是一阵邪风啊!这么猛,把人都吹翻了。”
薄荷上课经常走神,灵魂从头顶钻出去,遨游四海,留一个空壳一动不动地杵在座位上,脸上还挂着无忧无虑的痴笑。
这痴笑就象酒店的招牌一样,谁看谁明白。
正讲着课的历史老师猛锤讲台,唤回她的魂,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位同学,俄(我)刚说到哪儿啦?”
好心的七大金刚赶忙低声提醒薄荷:“黄帝大战蚩尤。”
说是低声,其实教室外都能听见。
薄荷照着说了。
历史老师一脸奸笑,招手说:“来,上来,把这几个字给俄(我)写到黑板上。”
薄荷愁眉苦脸,双脚象绑着千斤坠,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上讲台。她捏着粉笔,垂首入定,好半天,才一笔一划,战战兢兢地在黑板上写下了六个大字:“皇帝大战吃油。”
全班爆笑。笑得最嘹亮的,是霍海!他象个黑猩猩似的长伸着胳膊,大叫着“我报仇了报仇了!”。一边叫,一边还抖着两条短腿,跳过来跳过去。一不留神,就窜到了历史老师身前,他的肥下巴狠狠地顶了一下。
历史老师立刻涕泪滂沱起来。一边哭,他一边揪住霍海和薄荷,一边一个,站到讲台边。
“以后,俄的课,你瓜娃子们就在这听!”他哭泣着说。
“这太不人道了!”霍海昂着头,倔强地扒着讲台抗议。
“包(不要)给俄(我)讲□(人道)!”历史老师抹一把眼泪,恶狠狠地威胁道:“再哈(和)俄讲淫dang(人道),俄让你一辈子不能淫dang(人道)!”
霍海一哆嗦,双手一松,象一只被拍晕的大苍蝇,“嗒”一声,跌在讲台下。
讲台不大,一米长,半米宽。霍海和薄荷长年雄踞其上,渐渐象历史上那些英雄人物一样,惺惺相惜起来。每逢缺门牙老师的课,霍海总会毫不吝啬的把他的帽子奉献给薄荷。而当历史老师痛斥霍海“你才不淫dang(人道)!”时,薄荷也总会及时帮霍海辩解:“老师,他淫d(人道)!他真的很淫d(人道)!”
和薄荷一笑泯恩仇后,七大金刚也接纳了霍海,默许他像尾巴一样跟着她们。
学校里校规很严,一律要穿灰色肥大的校服。且无论男女,头发不能长过耳根。因此,分辨男生女生,更多只能看个头、皮肤和细微的神态。
霍海本就矮小白净,五官偏生还出奇的秀丽--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一个直挺的翘鼻子,加上红润的樱桃小口。夹在八个高大的短发女生中,他更像女生。
有一天,卫生老师指着霍海,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斥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邋遢?衣服上尽是泥巴,象什么!”
女孩们连忙解释:“老师,他是男的。男生!”
老师满怀狐疑的上下打量霍海,忽然一转头,指着薄荷身边最高最丑的女孩,厉声呵斥:“你,一个男孩子,留这么长的头发干什么!”
女孩们慌忙解释:“老师,这个是女的。女生!”
卫生老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双眼上插,昏厥过去。
初三下学期,霍海象吃了猪快长,“嗖嗖”的往上窜个子。
似乎不久前,薄荷还能敲敲他的头顶,装模作样地威胁说:“瞧你个小样。不听话四四(试试)!”
没过几天,发现要抬起胳膊,才能拍到他的肩膀。又过几天,薄荷仰起头,居然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霍海一口气的往上长,最后,连最高的女孩,踮起脚,也只能勉强齐他的肩膀。
薄荷和女孩们是不敢再压迫他帮着做作业、抄笔记了,倒是霍海自己,像个受虐狂似的,一天到晚追在薄荷后面,殷勤地请求:“看在多年同讲台的份上,我帮你抄笔记?”
或者,“别人都是沐浴阳光雨露茁壮成长的,只有你和我,是沐浴唾沫长大的。这是多么难得的友情啊。让我给你讲讲这几道题目!”
霍海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名列前茅。他还有一个本事,就是非常会猜题。中考前,他求着给薄荷讲题。后来考试时,薄荷发现考卷上的题目,百分之九十都是霍海耳提面命重点讲解过的。
高考也是如此。不同的是,霍海远远超过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线,第一志愿却填了个普通的一本。校长和班主任惋惜得直跺脚,差点没把板跺穿。幸亏他们没有发现霍海的三个志愿都和成绩差他一截的薄荷一模一样,不然,他们会气得干脆直接拆掉板。
霍海也问过薄荷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么远的南方读大学。薄荷笑嘻嘻地回答说:“是啊。为什么呢?如果我说只是因为一个梦。你信不信?”
霍海好奇心大炽,连声问:“什么梦?啊?梦里有我吗?是不是我骑着白马从天而降,你惊呼‘啊,好帅的白马王子!’。”
薄荷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你从天而降倒是真的。不过是骑着笤帚,我惊呼‘啊,好大的扫把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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