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荷被分到了六的项目处。
项目处处长在X市挂职锻炼。处里的工作由一直副处长周波全盘主持。周波五十出头,黑而敦实,经常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好像有人欠了他钱似的。
一连半月,薄荷的办公室都热闹非凡。
听说她还没有男朋友,厅里热心肠的中年女干部们感到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地主动挑起这个重担,可着劲的为她介绍男朋友,甚至直接把未婚男青年领到她办公室来。
霍海知道后,很是郁闷,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圣儿,你转告那些未婚男青年:我可以加班加点加手术,亲自操刀,扶助他们成为花和尚的弟弟。从此后,他们可以跟花和尚一起,站在门口,愿意排成S形就排成S形,愿意排成B形就排成B形,愿意排成2形就排成2形,迎风乱舞手帕,大喊:‘爷,进来玩啊。不来会有大难啊......’”
薄荷笑,再次纠正说:“说了那是老鸨。”
霍海悻悻道:“对了,还应该给厅领导送一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酸腐无缺,耆儒良德!’”
薄荷琢磨半天,迟疑道:“这......是表扬?”
霍海冷哼道:“当然!是大大的表扬。从上往下、从右往左,连起来读就是:缺德!无良!腐儒!酸耆!”
薄荷哈哈大笑,刚进门的周副处长被吓了一大跳,神情更加抑郁,油亮的大脑门上隐隐现出恶狠狠的两个字----“还钱”!
“薄荷,“周副处长说:“准备一下,明天和贺厅长一起出差。”
晚上,薄荷再一次被那个噩梦纠缠。等挣扎出来时,天早已大亮。
她一弹而起,三下两下收拾妥当,冲出了宿舍。
远远的,电梯门正缓缓关上,里面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看见她,忙按住开门键等她。
“你是薄荷。”稍矮一些的年轻人友好的自我介绍说:“我是财政处的刘猛。这次和你一起出差。”他又指指身边的高个年轻人,说:“他是组织处的姜黄。”
薄荷忙微笑点头。姜黄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只是一根戳在这儿的树桩。他穿着黑白条纹T恤和深蓝的牛仔裤,简单而干净。
“这次调研的村正好是我的家乡。”刘猛感觉到姜黄的冷淡,忙没话找话说:“也是他的家乡。我们一个村的。”他又指指姜黄。
姜黄仍然不动声色,眼神却更加暗沉,像风暴前夕的大海,水流湍急,暗潮涌动。
天气晴暖。
刘猛和薄荷一组,挨家挨户地走访。因为是本村人,刘猛非常熟悉情况,一边走,一边给薄荷介绍。
“那栋紧挨着村长家茅厕的土平房,就是姜黄的家。”刘猛说。
薄荷四处张望,不高的山坡上,一边一个,立着两栋房,一栋是白色的三层房,另一栋......是平房,但不是土平房红砖白瓦,清晰可见。”
“哪有茅厕?”薄荷打断他。
“哎,这么漂亮的女孩,总‘茅厕’、‘茅厕’的干什么!”
“哪有你这种导游啊!下岗!”薄荷说。
“六年前,那儿的确有个茅厕。因此,姜黄家的饭桌上,总是飘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屎尿味......”刘猛说。
“这个村,大部分人都姓刘,姜姓只有几户,是祖上逃避战乱迁来的。因此长年累月受到同根同族的大户刘姓的挤兑。
姜黄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家紧挨着刘姓中势力最大的一族,祖祖辈辈掌着村里的大权,族长、村长都是他家的人,且世袭无替,像“铁帽子王”。刘村长家人多势众,七个儿子,几十个孙子。战争年代,直接可以拉出一支队伍。
刘家巧取豪夺,不断扩大面积。姜黄家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还紧挨着他们故意砌在隔壁的茅厕。姜黄的父母据理力争,结果就是某天,刘村长的老婆忽然领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拎着锄头、菜刀、木棍,冲进他家,一顿乱砍乱砸,姜黄的妈妈上前阻拦,却被对方狠狠一锄头,硬生生把腿给挖断了。正在读小学的姜黄大哭着扑上去,也被揍得鼻青脸肿。
因为没钱医治,姜黄的妈妈每天拖着半条在地上划来划去的残腿劳作,很快就撒手人寰了。姜黄的爸爸在乡里县里四处告状,企图讨个公道,却没人搭理他。因为刘村长家七个儿子,有三个在乡里工作,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后来,不但的告状不成,每次还就被人像轰猪一样轰出老远。
据说,一天半夜,姜黄被他爸爸的哭声惊醒。他坐在他的床头,抚着他的头,痛哭流涕地说:‘黄儿,家里的希望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超过刘家那几个儿子啊!’
因此,姜黄从小就很努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大学时,他遇到了他现在的老婆:她爸爸是县里有名的煤矿老板,也是市人大代表。
大学一毕业,他们结婚了。女方家在县里包下了最好的宾馆,大摆筵席,并租借了几十台车,把全村老老少少都接到了县里。年轻的诸县长亲自出席并主持了他们的婚礼。
婚宴的奢侈豪华已经让村民们瞠目结舌了。当知道台上那个年轻英俊的主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一县之长他们的父母官时,村民们更是震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们在刘村长的带领下,以前所未有的谦卑和恭敬,弯着腰、排着队,轮流给姜黄的父亲敬酒,不停嘴地夸赞他的儿子。
婚礼持续了五天。全村男女老少也免费在县城吃喝玩乐了五天。五天后,几十台小轿车一起把他们送回了村里。那些小轿车一台接一台,首尾相连,象驰骋在公路上的火车。直到现在,村里人仍时不时回忆起那场婚礼。
婚礼过后,刘村长就主动退出了霸占的姜家的地。这里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刘猛说。
“真没想到,姜博士有这么悲惨的经历。”薄荷说,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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