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玩笑归玩笑,三人还是达成一致,养老院的事交给薄荷和霍海解决。
“我到哪去弄钱啊?”霍海坐在薄荷面前,摆弄着手指,长吁短叹。
“总能想到办法的。拿出你的男子汉气概来么,老话不是说么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薄荷耐心地开导他说:“比如说,你平时看病时,多留些神,碰到有钱的,就插空介绍介绍养老院的情况,说不定能遇到感兴趣的人。”
“我没听过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霍海不服气的小声嘀咕说:“我只听过‘插朋友两刀’!”见薄荷瞪他,马上挤出一脸委屈,扑扇着长睫毛,哼哼唧唧改口说:“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插我两刀吗!我去弄就是了!大不了出卖我这迷死人不偿命的色相!”
薄荷笑得上不来气,叮嘱他说:“后果自负啊后果自负!”
霍海没想到后果真的很严重。
他本来就长得清秀俊俏,又留着一头不长不短颇显艺术气质的半长发,平时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耳朵以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光露出一双长长的桃花眼,看上去就已经雌雄莫辨,似人似妖,半人半妖,很能魅惑几个BT的人。
如今重任在身,又势在必得,更是一反常态。门诊时,不再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而是……说好听点,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说严重点,媚眼横飞、秋波乱甩,整个一狐狸精发癫。
霍医生豁了出去,大肆出卖色相,效果却令人十分唏嘘,钱没拉到一分不说,麻烦倒是惹了一大堆。最让他痛定思痛,深感不堪回首的,是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了一个BT胖子。
胖子看上去的确是个有钱的主,脖子上晃着一根拇指粗的金项链,像把他家小狗的狗链抢过来戴了一样。衣服也全是价格不菲的国际品牌,只是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全像裹在肉粽子外的粽叶。
“肉粽子”被霍医生的媚眼电过以后,病也没心思看了,身体也不治而愈了,精力也充沛得能上天摘月下海抓鱼了。他每天跑到医院里,对霍医生围追堵截,还甜腻腻的一口一声 “霍姐姐”,听得人直掉鸡皮疙瘩。
可怜的霍医生反复申明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24K真男人,“肉粽子”就是不信,霍医生躲,“肉粽子”就兴趣盎然的四处找,霍医生跑,“肉粽子”就穷追不舍,急得霍医生狗急跳墙,整天念叨要去找崂山道士,请个迅雷劈了他。
那一段时间,医院里天天上演“细筷子”跑,“肉粽子”追的闹剧。
闹剧好不容易收场后,全院的医生护士见了霍海,都笑得无比暧昧,无比□,且再不喊他“霍医生”,而是统一改喊“霍姐姐”。
这边霍医生色相没卖成,反倒惹出一身骚,被折腾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那边薄荷一回去,就打了个申请立项的报告给处里,要求给养老院立项。且不惜辛苦,四处做工作,进行游说。
项目倒是很快就批了下来,资金却少得可怜,只有3万元。薄荷不甘心,拈着单薄的支票,跑去找周处长。
周处长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说:“你知道的啊,二十年来都是这样的,每个项目,最少的3千,最多的也只有三万元啊!”
“那是一二十年前啊。现在物价涨了多少?”薄荷说:“以前村里修一公里公路,只要几千元成本,现在,至少要十几万元。区区三万元,能做什么啊?”
周处长说:“这也没办法啊。说不得不可说的事情太多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猪肉几毛钱一斤,独生子女费是每月5元。现在呢,猪肉已经十五元一斤了,独生子女费还是每月5元,只值三两肉,有什么办法啊?”
薄荷理屈,气鼓鼓地瞪着他:“那好,我直接到募捐会上去拉赞助。”
处里每年都会策划一场半内部化的扶贫资金募捐活动,邀请各市和少数企业参加。每个市都会从行政经费中拨出几万元作为募捐资金,而被邀请来的企业,也是碍于发出邀请的领导的面子,随便拿几个钱,意思意思。
整个募捐活动也无非就是大家围坐在一起,满足一下大大小小领导的训话欲,再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张成本不超过3元钱的光荣证书,然后吃饭照相,结束!
所以,能让薄荷拉资金的并不多。比如这次,就只来了三个小企业,经理厂长都穿着街边小店里几十元一件的西装,面目黧黑,伸出的手也苍老颓败,褶子里嵌满灰尘,象刚丢开锄头,冲掉脚上的泥巴就赶过来开会了一样。
尽管如此,领导们在台上官腔十足时,薄荷还是凑到他们面前,详细地介绍养老院的情况,并表示如果有意向伸出援助之手的话,她可以亲自陪同进行实地考察。
刚开始,他们很怀疑地一口回绝。薄荷不得已,只得咬牙大下猛药,自揭老底,说这边募捐后,就一倒无风了,管理很不规范,钱用到哪儿用了多少谁也不知道,更不会回馈给捐助者。养老院就不同了,只要捐了款,每一分钱的去处和用途,都会分月向捐款人详细汇报,保证慈善的效果。
这么一说,三个农民企业家动心了,把原来准备捐到处里的钱,大部分都给了薄荷。
薄荷这个内奸看着手里的支票,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奸笑,就被周处长和盛副处长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会议室。
每次弄到的钱,都只够应付几天的开支,让薄荷和霍海深深体味到了苟延残喘的滋味,好象有人举着刀子,天天追在后面一样。
接下来,薄荷又跑了几家效益比较好的企业,大部分都婉拒了她,只有一两家答应考虑一下。
薄荷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一边继续不松懈的奔波在各个企业,一边犹豫着,给远在黑龙江的父母打了电话。
离家这几年来,薄荷很少打电话回家,因为事事不顺,既不敢告诉父母,惹他们担心和难过,又怕自己听见亲人的声音,会控制不住委屈,在电话里失声痛哭。所以,她一直想等境况变好了再打。但是,境况一直没好,她也就拖下来,一直没打,只是偶尔发发邮件,叮嘱父母保重身体。
薄荷拨通家里的电话时,已经先给自己打了无数的预防针,做了两个多小时的心里准备,自认为已经能够万无一失地控制情绪了。谁想到,当话筒里传来父母熟悉的声音时,她心里一酸,
还是没忍住如雨而下的眼泪,手也软得差点握不稳电话。
“狗剩儿。”妈妈在电话里喊着薄荷的小名,温柔地问:“你还好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打电话回来?”
“我很好,就是太忙了。”薄荷使劲控制自己,装出欢乐的声调,说:“但是,妈妈,我遇到一点难事,需要一些钱过渡。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们。”
妈妈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好像和爸爸商量着什么,然后电话被爸爸接了过去:“狗剩儿,你需要多少呢?”
“……越多越好。”薄荷有些羞愧地说。
“我们尽快给你汇过去。”爸爸平静地叮嘱:“你一个人在外地,要照顾好自己。别想太多,别担心我们。”
“……”
薄荷的眼泪一串串滴在话筒上。不一会,电话就湿得象从水里捞出来。
从小到大,父母一直百分之百地信任她。但是,薄荷第一次觉得,自己愧对父母,愧对这份信任。
天阴霾不开,乌云翻滚。不一会,倾盆大雨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至。豆大的雨点扑进窗户,打在桌上,打在她身上。
电话旁边一只志得意满的小飞虫,躲闪不及,如中炮弹,倒在满桌的雨水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象她一样。
她以为自己十年内,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把父母接到身边,让他们在如诗如画的江南,在唯一的女儿身边,幸福的安享晚年。
如今,十年眨眼即过,她却除了累累伤痕外,一无所有。
ΣΣΣ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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