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末细雨里,郝春挥着小手绢儿送别了心爱的郎君——
然而如此爱人两相别离时,自己的婆婆竟霸着夫君嘱咐东,嘱咐西,她只能被挤在后头,想上前和夫君说两句话,身子方挤到夫君的另一侧,一道冷光便是由婆婆厉害的双眸里划过夫君面前直射过来,哎!她什么情意绵绵的送别话也说不出口了,唯能淡淡道句一路顺风。
方岚远离上了京,郝春每日白天还是在厨房做事,三餐前必要瞧着叶氏的冷脸,晚上看着空空枕畔更觉无聊空虚之极。
虽说小姚相于小巧要能说话些,还会在房里摆上盆花讨她欢心,经过观察这小姚除了样子不叫她安心,做事倒也挺规矩,每次都安分守己地立在房厅边等召唤。现在方岚出远门了,她也就放下了提防,有时也和小姚说上两句问问出身,说说方家以外的事,但这样还是难摆脱她在这个家里被冷遇的郁闷。
日子还要这样过吗?难道进了方家门就等于要看着婆婆那比南极还冰冷的脸?穿越来的命运就是这样?难道清闲安逸就离自己这么远?
又一个寂寥的夜,郝春躺在黑漆漆的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决心一定要改变现状,做个名副其实的二奶奶,而不是比丫头高级一点的小媳妇。
时到月底,又到了对查账目的时候,叶氏坐在正屋明堂里,看了眼厨房的账本,就把账本合上放下,端起春香送上的茶,静静细饮。
郝春由叶氏的神色上看得出这月的账目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好似欲要开口说什么话,她便静等着她把茶喝下。
叶氏饮了小半杯茶,将盖子扣在茶盏上问:“上个月的账还没查出来吗?”
郝春轻声回:“是我不小心算错了?”
叶氏一个厉色瞟向郝春,提着沉柔的声道:“查了一个月就这样?”
郝春看出叶氏的疑惑,虚心应:“嗯。”
叶氏轻“哼”下一鼻息,严声道:“自己是谁家的人要清楚,胳膊肘往外是会疼的。”
她果然是知道,故意用账本来做刁难。
郝春咬了下唇,明白叶氏的意思,微低着头道:“婆婆,我自小在方家长大,在方家待了九年有余,自问没做过愧对方家的事,我原来也没想嫁给阿岚,可是事情变化,谁知道他追来了,我又怎么辜负他的心,若说您不喜欢我以前的丫头身份,那也已成过去,为什么不认同我的新身份。”
“什么事都没学好,倒是牙尖嘴利了。”叶氏看她不顺眼的事太多了,除了膈应她以前的丫头身份外,还介意方岚为了她装瞎,追她而去等等,这些让叶氏觉得辛苦养大的儿子竟然将一个丫头看得比自己娘亲还重,自己倒还不如一个丫头了,听到那句“谁知道他追来了”叶氏更是气。
叶氏如此诡秘的心绪郝春不可能猜透,但她从叶氏那阴沉的脸上看得出,自己的话还是没有讨得她的喜欢,于是只好先闭上嘴。
叶氏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账本晃到她面前,冷冰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婆婆,若不放心我,不如把账本收回,待觉得合适时再交予。”对于眼前这烫手的账本郝春早想推掉,她想既然叶氏不信任自己,又让账本交予也只是借此生故。
叶氏一脸“不想要就算了”就将账本重新摆回了主位边的方几上。
“婆婆,我去做饭了。”郝春觉得再和叶氏待下去也尴尬,便借故离开了。
*
天天都要看叶氏的冷脸过日子,都快把她憋得毙过去,但没有找到解锁的钥匙,她也只能困在其中无处出逃。
风和日丽的初夏午后,郝春听说方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太舒服,便带着小巧去佛堂看方老太太。
楠竹正坐在落着帐子的床洞外做着针线,看到郝春悄声踏入门来就站起身欠身。
郝春见床边落着青帐,小声问:“老太太在睡吗?”
楠竹点了下头:“嗯,午后喝了药睡到了现在。”
郝春怕吵着方老太太,有意往房门小挪几步问:“老太太怎么了?”
楠竹道:“最近突然热了,老太太擦身时用的水稍微凉了些就着了凉,郎中说加之冷咳旧疾,因此好得慢。”
“咳咳……咳咳……”
帐内传出甚人的咳嗽身,楠竹忙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的小方几上,躲入帐里,坐到床边为方老太太端痰盂。
“咳咳……”方老太太侧躺起身猛咳出口痰,淬进痰盂里,缓了口气,躺回床问:“谁来了?”
楠竹把痰盂放到床尾后道:“是二奶奶。”
“哦……”
郝春听见青帐后虚弱无力的声,上前几步立到青帐前,轻撩开帐子往里瞧,见着白发松乱显着病态的方老太太,轻声问:“老太太身子如何?”
方老太太望向郝春道:“没怎么好……咳咳……”
郝春见方老太太没说几句又咳了起来,几步立到床边,待楠竹扶起方老太太去取痰盂,她便伸手轻抚方老太太的背。
方老太太向痰盂咳下口痰,捏着手绢擦了擦嘴继续道:“哎,都喝了三四日药了。”
郝春关心道:“不如换个郎中瞧瞧。”
“郎中说是旧疾加新疾,没这么快好,咳咳……”
郝春见方老太太说着,又要吐痰,便扶着她倾身,一手不停为她捋背。
方老太太被咳嗽折磨得前胸后背都疼,因此咳了几回更显气弱地靠在床头嘘嘘喘着气不语,磕下眼歇了一会,想起什么才睁开眼道:“阿竹,头带缝得怎么样?”
“还缝着。”楠竹道。
“都几日了?”方老太太沉问。
“老太太,我绣活不太好。”
“嗯!”方老太太沉下口气问:“夏兰生了没有?”
“夏兰姐那边还没来消息。”
“咳咳……”方老太太突然又咳起,惹得郝春和楠竹又是一阵忙手忙脚。
郝春将淬了痰的方老太太扶坐好问:“夏兰又要生了?”
方老太太浅浅牵动下垂的嘴角,羡慕道:“都第三胎了,头胎就是男娃,第二胎是女娃,也不知这胎是男是女……咳咳……”她咳嗽过,望着郝春问:“我可正盼着你的。”
这种事郝春也拿捏不准,便微低着头笑笑,转而道:“老太太这里缺人吗?要不我留个人在这里帮忙。”
方老太太看向楠竹问:“你看这丫头需不需要。”
楠竹起身向郝春欠身:“二奶奶,我这就不客气向你借个人了。”
“我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郝春微笑道下,陪方老太太坐了片刻,便起身道:“老太太休息,我改日再来看老太太。”
“嗯,咳咳。”方老太太点了下头,浅浅咳了两声。
随后,楠竹送郝春出床洞,郝春便将小巧留在了方老太太房里,要走时瞧到楠竹的针线篓子道:“我也没什么事,这件头带让我缝。”
“二奶奶……”
楠竹巴不得,嘴上正要客气,郝春已把缝了一半的头带卷到了手里,朝她摇头笑了笑,便带着小姚出了寝门。
*
接下来几日,郝春常探望方老太太,听张嬷她们说杏仁蜜水能治咳嗽,还特地为方老太太做了此方送去,方鸿飞回来时,方老太太的病已好了许多。
方鸿飞回来闻见皇帝的赐封茶贡十分的高兴,到祠堂看过御赐牌匾便要厨房做上好的,夜里就召齐一家人用饭。
三房的人都坐在前院的花厅里,郝春作为长孙媳自然要在桌边忙碌,跟着丫头将菜摆上桌。
方鸿展自那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后便收心了不少,不过那贪色的根还在,瞧着在一旁上菜的郝春头绾云朵髻,一身鹅青褙子,飞燕红唇不笑自喜,眼中沉稳又带年少柔情,真叫他看得心痒,越看她越觉得她眼熟问:“阿岚的媳妇怎么有些眼熟?”
叶氏最不喜欢人家刨问郝春的过去,便冷冷道:“她是童老盐判的义女。”
曹氏几番想要分家产,但方鸿翔碍于兄弟情义屡次不提,又见叶氏霸着家产不松,她的心理早很不爽,这逮到机会轻笑道:“说是这么说,我没记错她应该是方岚房里丫头。”
方鸿展听曹氏这么说,来了兴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三房已分家,对大房的事不甚清楚,甚至跟在方鸿展身边那位为他生了儿子由小妾立为正室的女子也还不认得郝春。
叶氏瞥了眼曹氏,绿着脸道:“童老盐判收她为义女,自然是她有别家女子没有的才德,他愿意和我们家联姻,当然也是看在我们家阿岚的才品上。”
曹氏看着叶氏冷笑道:“什么才德,大嫂不如说来听听。”
叶氏看出曹氏笑中是在嗤笑她得了个丫头做媳妇,便瞥向郝春没好气道:“阿春,二婶问你话。”
郝春虽然忙着摆盘,耳里已听到了桌面上的话,也察觉出叶氏和曹氏间浓浓的火药气息。
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她懂,虽然这个婆婆很难缠,但关键时候,自然也是往婆婆脸上贴金,拉拢关系的时候。她看向曹氏,微低下头道:“还要多谢婆婆让我跟着二小姐一起读书认字,特别的才德也没有,不过是会点女红,做两碟家常小菜。”
“哎呀!阿岚的媳妇说得谦虚了,这样已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大嫂你教得真是好,我看你教她不是做丫头,是当童媳养着。”方鸿展依然眼波风流地看着郝春,嘴上笑语。
方鸿展的话着实让叶氏脸上觉得有了点光,但她一下又转变不了对郝春的看法,便是不自在招呼道:“哪里的话,三叔,大家用饭。”
“咳咳。”坐在主位上的方老太太轻咳了两声道:“春丫头是知孝的孩子,这么些日子我病得厉害,她天天给我做杏仁蜜水,我这病才好了不少,难怪童老盐判收她为义女。”
叶氏浅笑忙道:“老太太,这是郎中的药管用。”
“都有的,都有的。”
方老太太笑下,桌面上所有人见她已端碗,就跟着端起碗吃饭,郝春也悄声落坐到了叶氏身旁的位子上用饭。
片刻窸窣的用饭声中,响起方鸿展欣喜的声:“今日几样菜看起来都挺特别,味道也好。”
“我按婆婆所教的菜,尝试做了新菜色。”
郝春做的菜是根据穿前吃过的各地美食,找了些大概的材料做的,自然不可能是叶氏教出来,不过她给了叶氏这样大的面子,叶氏冰冷的脸上化开了雍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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