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存在的无上力量啊!请净化眼前这个邪恶、肮脏、充满着魔鬼气息的身躯!以鲜血为引,上苍为证!让那些被噩运所蛊毒的善良、勤劳、朴实的人们,恢复往日的欢颜……”
这里是永恒大陆凤祥国的一个西部小村落。
傍晚的余晖下,一群村民围拢在村口的祭祀台前,上面站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和一个念叨个不停的老巫师。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凤祥国西部村落所常见的驱邪仪式。
只不过,眼前这个仪式看起来实在诡异得紧。
按常理,在这种仪式中,老巫师只需念叨几句“咒语”以及在患者身上洒些“圣水”过过场也就罢了。然而,此时的老巫师却是边念,边不断挥动着“鞭子”往这少年身上抽去。
“啪——啪啪!”
黑色的鞭子不知由何皮料制成,光滑坚韧,抽打在少年身上,发出响亮刺耳的碰撞声,随之,鲜血飞溅。
痛!
无比剧痛让少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惨叫连连,但他却是始终低着头,哼也未曾哼上半声。
只是一会功夫,血水就浸透他的衣裳。乍看之下,到处都是皮开肉绽的伤口,惨不忍睹。但尽管如此,围观的人群却毫无半丝惊讶,反而满脸掩饰不住的快意,甚至拍手叫好。
“我看也不用麻烦古圆大师了,直接将他烧死,一了百了。”
“啧啧,这就是曾经家族中的少爷啊~”
“我就知道驱邪没用。只要他在,我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他就是个祸种,长此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连累的。”
足足半小时,老巫师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停止抽打。
也许是再未感觉到疼痛落下,少年有点诧异,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白净脸庞。
视线扫过那些正在对自己咒骂,唾弃的人群,他看到了每个人眼中的厌恶与反感。
这时,令所有人感到气愤的事发生了,他本来略显麻木的脸上,嘴角竟忽然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个冷笑。
冷笑在鲜血的衬托下,看起来是那么地狰狞与怪异,仿佛在笑众人的无知与愚昧。
自然,他的这种好似无所谓的态度又是引起众人一阵激烈的咒骂与斥责。
真的无所谓吗?不,如果你仔细看,便会发现他并不是无所谓的。特别是众人提及他父母时,他都会全身僵硬,拳头情不自禁地握紧。
十根略显尖锐的指甲已深深地嵌入手掌肉中,血丝渗出,他却没有感觉。
是的,相比众人的挖苦咒骂,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依稀,他还记得,自己一家人刚来村里时,这些人脸上的献媚与讨好,但在知道真实的情况,也就是自己是被族中赶出来的后,就变成了这样……
深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暗道,这恐怕是这个月第五次驱邪仪式了,再来几次会不会更严重,自己到最后会不会真被打死,或是被绑上火刑架。
他叫秦逸,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不祥之人,和他有关的噩运事件,一件接着一件。
村里的曾牛大叔伐木的时候,一不留神斧子却砍在了手上,凑巧的是,半天前那斧子刚被秦逸把玩过。比如村里的水井突然间变臭了,但罗林大妈却信誓旦旦地说,曾经在早上看到秦逸在水井边路过。还有村里鸡鸭牛羊之类的牲畜,只要与秦逸碰上面,第二天不是生病,便是死亡。从一开始的小霉运事件,到后来越来越离奇的事情,虽然没严重到死过人,但畜生却死了一些,然而每件事情,最后总能莫名其妙地的与秦逸联系到一起。
而在秦逸的养父养母眼里,秦逸从小不是这样的,他聪明伶俐,是远近闻名的天才。
天才?没错,三岁就能识字,五岁开始凝练斗气,九岁就能打败十四岁的初级斗者,这不是天才是什么?但等他到了十二岁,原本最有希望成为方圆千里内第一年轻的斗者时,却忽然诡异地变成废柴——不止斗气全失,还成天嗜睡,体力弱到连站着都嫌累的地步。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随之噩运接踵而来。
无数倒霉的事情发生在秦逸身上,还连累他的养父母被一起赶出家族,来到这村子。
刚来时,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很是友好。但随着一个“有心人”散布过谣言过后,他逐渐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虽说在村子没有人敢说要赶走他,因为,这个小村子就是秦逸家族所管辖之地,也就是说,这地方就是秦大家族所有。
赶他走?谁有资格?
但村民们还是避之如蛇蝎,想尽办法排斥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驱赶,如同送瘟神般。
驱邪仪式是他的养父母请来做的,才使他甘心受打。
同时,这也是众村民强烈要求的。
至于为何这次打得如此重,老巫师说,这是为了彻底赶走他体内的噩运及妖魔。
他的养父母并未到达现场,因为孝顺的秦逸并不想他们来,怕他们看到心痛。
“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点!”终于,台上的老巫师说话了,脸上满是疲乏的神态。不过,对比场上的骂声,他的声音太小,不得不提高声音再次喊道。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尊敬且有点好奇的眼光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期望。
“看来,这个孩子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严重……”
哗——
听到老巫师的话,场下所有人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随即场面就如同水煮开般猛烈沸腾起来。
如千夫所指般,他们个个激动得口沫四溅,各种难听的,恶毒的话全对准台上的秦逸说出来。
……
“打死他,打死这妖怪。”
“滚出村子,坏人。”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群小孩子,他们正拿着石头扔向台上。
虽然扔的石头落不到秦逸的身上,但看着这群纯真无睱的孩子脸上的厌恶,秦逸再也承受不住,本来还在冷笑的他仿佛一下子虚脱,一屁股坐倒在地。
痛苦取代了冷笑。
心如刀绞!
此时对秦逸来说,天是灰色的,草是黑色的,世界再没有任何色彩。
其实,他真不是无所谓的,只是坚强的他不想认输,让人看到自己的痛苦。
微风拂过,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一个人。
好冷!
感觉冷风刺骨,他环抱双腿佝偻着,就如同受伤的野兽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已离开,独留一个女孩静静站着台下。
这女孩与秦逸年纪相仿,眼眸仿如秋波,漆黑水润中还隐隐带着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淡蓝,幽邃而清澈,仿佛是林间深处的湖水,晶莹洁净。
见秦逸看向自己,她嫣然而笑,清澈的眼神波光流转,细眉弯下,便像是天边的一抹淡淡的弯月。
这是一个笑容无比灿烂,能让人感染到开心的可爱女孩。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与台上一脸痛苦的秦逸形成最强烈的对比。
与秦逸被众人所厌恶排斥相比,小女孩在村子里也很出名。
她有一个很特别的称呼叫“幸运果”。
幸运果?没错,秦逸走到哪,所过之处都是噩运,而她,则给众人带来无数的欢笑。
如她认识的朋友都过得很好,如她看望过的病人,隔几天都会很神奇地恢复,反正她身上的神奇与秦逸的噩运形成巨大反差。
台上台下,两人静静的都没有说话。
只是偶尔,秦逸会抬头看下宁果儿的笑颜,每看一次,脸上的痛苦都会少上一分。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神奇暖流,透过她的笑容传送至秦逸的心里,在他的五脏六腑流转,慢慢地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也许只过了半钟头,或是长久的一下午,在天逐渐黑下来时,宁果儿才开口说话:“嘻嘻,逸哥哥,我来了。”
她穿着一条七彩连衣裙,拥有着很奇特的空灵气质,配上那清澈可爱的笑容,就如同快乐的小精灵般。
事实,也只有秦逸才知道,宁果儿的事。
每次她开心是笑,伤心也是笑。
就如同后来她的母亲去世一样,宁果儿也依旧如此,那情形仿佛她天生就只会笑不会哭一样。这也是为什么秦逸在前两年悲愤欲绝,后面能乐观起来的原因。
此时,宁果儿虽笑着,但胸前的衣裳已被泪水湿淌一大片。
“怎么了,小果儿?你又来看哥哥笑话呀?”吐出一口气,秦逸终于微微平静下心情,微笑道。他想假装无所谓,很轻松的,但嘶哑难听的声音却曝露出他心中的痛苦。
“没有呀~谁,谁在笑了?哪?”宁果儿不动声色地擦掉眼中的泪水,可爱地撇过头,作势左右认真地看了一遍,最后,似乎再也装不下去,自己捂嘴“咯咯”笑起来。
看着宁果儿的可爱笑颜,秦逸不知想到什么,拳头不知不觉松掉。
“擦点药再回家,这是件干净的衣服~”宁果儿留下这些,默默离开。
她知道逸哥哥是个要强的人,不想让人看到他痛苦落寞的一面。虽然,很想留下来安慰他,但她知道,此时只有离开对他才是最好的。
拖着一身的伤,秦逸蹒跚着回到家。
他的家是一间黄土坯屋,很简陋,可能只够两个人住。建造在高坡上视野倒是很好,只不过周边也不知什么原因,花花草草全死了,留下一片灰色的土地。
“吱呀~”木屋的门打开,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看到秦逸,慈祥地笑了。
中年人名为秦卫,年龄也不过才刚四十,白发却几乎占据了他的整片脑袋。
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看不见本来样子的粗布衣裳,微风吹拂,他的左腿裤管随风飘荡,竟是完全不存在。
慢慢地移动着身子,他拄着拐杖想走出门外。
秦逸一惊,赶紧小跑过去,紧张地扶着自己的父亲进屋。
“父亲,你腿脚不便,就不要出来了……”
“没事,都快一年了,也利索了许多。”
秦卫是在一年前受的伤,那一年,秦逸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要了他的命,是秦卫带着一把柴刀进入深山老林采得药救回来的。
只不过,代价是他的一条腿。不过,残废后的他从不伤心也不难过,反而很高兴,逢人就说起,虽然自己是大老粗不懂得算账,但一条腿换回自己儿子的一条命,怎么算都值了。
“你身上?”秦卫看着秦逸,老泪混浊。
“没事~小时候你教过我的嘛,男人必须要坚强。”秦逸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
虽然父亲早就说过,要不顾家族的规矩,全家搬离这村子,可秦逸总是不答应。
就算离开这,搬到另一个地方,难道就能摆脱噩运了吗?他很想跟平常人一样,与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可平淡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奢望,几乎触摸不及的渴望。
这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父母,虽不是亲生,但却比亲生还要爱他这个孩子。
“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两老过着这穷困的日子……”思及此,秦逸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极端的悲伤。
“唉……”秦卫安慰地拍了拍秦逸的肩膀。
秦逸心中愁苦,不过表面上点头微笑,并没有说什么。
“对了,我母亲呢?”为免父亲多想,秦逸赶紧岔开话题。
“她进镇上卖柴火去了,听说再过一个月会开始下雪进入严冬,大户人家们要储备柴火,所以现在生意非常好。孩子呀,不是我们不想去看那位大师帮你……”
“父亲,你不用说,我懂的。”秦逸点头。
照理说,自己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那个仪式,他们是应该到的。只不过,秦逸的父亲行动不方便,他也不想让父母为自己难过。所以,每次母亲请来那些人为自己驱邪时,他总会想方设法不让两老也到现场。
他怕父母因为自己,也被村里人一起骂上,更不希望父亲为自己难过。
“我去接母亲?”秦逸道。
每次,秦逸都会陪自己的母亲到镇上卖柴火,要不是镇上有些人怕染上噩运,恐怕秦逸都要替母亲揽下这生计了,但可惜怎么说,每次都拗不过他的母亲。
“可是,你身上的伤……”
“父亲,真没事!”
没错,相对于自己的母亲,秦逸从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现在已是快到晚饭的时候,照理说,自己的母亲应该回来了呀,秦逸虽然感觉今天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拖着疲乏疼痛的身子走出村子。
“记得早点回来,家里还剩点米,我先熬稀粥等你们回来。”
秦逸点头。
“这该死的身体。”
才走了几步,秦逸就感觉很累,身上疼痛难忍。不过想起自己的母亲,他还是迈着愈发沉重的步伐坚持往东边走去。
“明明偷了我们老板的东西,你还说是拿去卖?谁相信你这穷老太婆有那东西。快点把它交出来,要不,我就打断你这老家伙的腿。”
“各位,这实在是我们祖传下来的戒指啊!我拿去卖是想治我儿子的病,我真不是偷你们老板的……”
“二黑,还跟这老东西罗嗦什么,直接抢!”
“啊……”
听到这声惨叫,秦逸的心猛地被揪到嗓子眼,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冲出去。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让秦逸几乎撕心裂肺的一幕。
只见三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围着自己的母亲拳打脚踢,而母亲则披头散发紧紧抱着什么,蜷缩在地。
“还抱着不放?好,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打,给我打死这老女人。”
“好咧~”
秦逸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怒吼一声:“住手!”
听到儿子的声音,秦逸的母亲先是一喜,接着想起什么惊恐地大叫:“儿子你不要,千万不要过来。”
秦逸能不过去吗?
他只感觉脑袋“轰”地一声巨响,几年来被人冷嘲热讽的怨气皆在这一刻爆发!捞起地上的石头,他眼中布满杀气,形若猛虎冲下……
“吼——”
秦逸暴怒的声音犹如春雷般炸响。
但十分钟后,他倒在狼籍的草地上……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儿子了,我把戒指给你们。”
“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不要打我儿子~~”此时,秦逸的母亲怀里的戒指早已不知扔在哪里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冲向那几名大汉。然而,看起来就如同五六十岁的她就算张牙舞爪地,又岂是几个大汉的对手,不断被踢倒在地。
秦逸的身子本来就有伤,虽然大多是皮外伤,但连走路都有点不堪重负了,现在,更不用说受到几个彪形大汉的虐打,只是一小会功夫,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战绩的,手中石头将其中的一名大汉的腿骨直接砸断。
“我的腿,啊……兄弟们,别用拳头,换上石头给我好好侍候他!”
“可是,二黑哥,听说这家伙是附近倒霉到顶的家伙,我们会不会被沾染到噩运……”
“这还不好办?我们送他上天,看还哪来的噩运。”痛得呲牙咧嘴地,那个名为二黑的大汉狠狠地命令道:“打,给我打,往死里打。”
砰——
一块大石头砸在秦逸愤怒的双眼上,他感觉眼前一黑,视线顿时被鲜血染红。
无数的拳脚加诸身上,鼻间也是一股腥味直冲心肺,秦逸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被疼痛挤出体外。
不同于晌午时的鞭打,拳脚以及石头的攻击次次都透过**,打在他的五脏六腑。
一种即将死亡的预感慢慢浮上心头……
但同样的,正在尽情暴打他的几名大汉也没发现,秦逸的眉心好像有一缕黑气开始从中弥漫出来。
即将入夜的微风吹过,这缕黑气随着风拂过旁边的一根绿草。
瞬间,那棵本来生机焕然的绿草开始枯萎,最终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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