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天空中竟下起雪来,一顿饭的功夫,地上就积得厚厚的一层。
这场雪下得让常乐既高兴,又痛苦。高兴的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后,常府内外,都满是鲜血残留,看上去很是恶心恐怖,这雪一下,把一切的罪恶都给盖住了,等日后积雪一融化,也就什么都没了。但痛苦的是眼看着田已耕好了,就等着播种呢,却被这一场大雪给封住了,就算是等雪停天晴了,恐怕也要再重新犁一遍才行!
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常乐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着老夫子一脸悠闲地在火盆上烤着地瓜,嗅着那浓浓的香味问道:“难道师爷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担心你说的那个内奸?”老夫子剥开地瓜皮,狠狠地咬了一口,立即烫得他哧哧直叫。许久,等一块地瓜被他消灭了,接过来常乐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道:“你不是都已知道常府此次遭匪,又直奔后园藏着你那些种子的地仓,这必然是内奸所为,还担心什么?剩下的不过是把内奸找出来罢了。”
“说得轻巧!”常乐苦笑道:“我本来打算留个活口,查出内奸的,但没等我上前阻止,后园那股土匪就被打死干净,这下真的是死无对证,我如何查去?”
“你真的想查出内奸?”老夫子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地问道。
“当然!”常乐的脸色沉了下来:“以后常府还要有更大的事情办理,我绝不准许府内有土匪的眼线存在,这样我做什么事情还能安心?”
“其实查内奸也很容易,不过你要牺牲点东西。”老夫子拔弄着火盆里的地瓜说道。
“呵呵,要什么东西?说来听听!”常乐笑道。
“唉,你师父我教你了这么多年,但你这学生实在是太不成器,累得师父我都不好意思向夫人要例钱,你看看,师父我现在每天都只能吃地瓜度日,你师娘说了,年前这段日子我若是再弄不来钱,她就要弃我而去了。”老夫子叹了口气,眯着眼睛,摇头道。
“原来是师父没钱了,何不早说?”常乐一听笑了:“弟子愚顿,先前竟没有想过孝敬师父,实在该打,该打!”
“那你?”老夫子眼睛一亮,凑近了身子。
“放心,弟子绝对会给钱,不止给钱,还要加倍给!”常乐说着,往怀里摸去。老夫子的眼睛愈亮,眼巴巴地瞅着常乐在怀里摸来摸去,喉咙里不住地咕噜咕噜直响,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但等了许久,常乐就是不掏出钱来,等不及的老夫子立即翘着胡子催促道:“你,你倒是快点啊!”
“快点什么?”常乐眨了眨眼睛道:“你不帮我把内奸找来,事情办成了,我那能给你钱呢?”
“你!”老夫子等了半天等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把他给噎死了,瞪着眼睛看了常乐半天,才一咬牙,怒道:“你这混小子,竟然连师父我也捉弄起来,好,你等着!”说完,老夫子立即就站了起来,掉头就要离开房间,但忽然想到自己烤的地瓜快熟了,急忙又转回身来,拿起火盆里的地瓜,朝着常乐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地瓜离去。
后半夜,正在熟睡中的常府家人们忽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啸的,还以为土匪又打了回来,这些家丁们受了白天常乐重赏勇夫的剌激,连忙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提着家伙就冲了出来,但等开了府门冲出来后,才知道是姗姗来迟的县府差役们。
穿着一身暖袍的常乐分开众家丁,迎着差役们走了上去,拱手笑道:“唉呀,大老远的还劳烦各位官爷,实在是对不起啊!”
“常公子客气了,剿匪护村本就是我们应尽之责,何来劳烦?”当先一位身穿青着皂衣,腰挎弯刀,跨骑白马的差役,就是戴安县城的差役捕头吴顺,他见常乐迎出门来,也连忙下马,满脸笑容地拱了拱手,但等看清常府一片安宁,那些家丁们都拿着家伙满脸忿恨地看着自己,笑意立即僵在了脸上,涩着声音道:“这,这是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常乐哈哈笑道:“土匪们虽然去了,但还留了几十具尸体,正想请官爷们前来辩认一下!”说着,常乐把吴顺让进了府门。
这还不是来晚了?吴顺听了,再也不好意思让手下进府去混热饭了,回头命令手下就地扎下休整,自己只带着几名役头随着常乐进入府中。
穿过府院,直到后面一处破旧的柴房里,常乐命人打开柴房,指着里面的土匪尸体道:“各位官爷,你们请看,这些人都是大青山的土匪尸首。”
吴顺接过常府家丁递来的灯笼往里面一照,喝,立即惊叫起来:“这么多?”
“可不是!”挨了一顿重打,又被罚了半年例钱的牛四此时肿着脸道:“好家伙,足有一百多个土匪,若不是我家少爷厉害,指挥得当,恐怕等官爷来了只能给我们收尸!”
牛四话里带剌,听得吴顺脸一红,而听到常乐的耳朵里,却很是中听,但为了不让得罪这些官差们,常乐还是假意斥道:“就你话多,滚到一边去!”
“头,好事啊!马老二也死在这里了!”一名进去查验尸体的役头惊叫道。
“马老二?”吴顺一听,也顾不得羞恼了,连忙走进房内,扳过那名役头指着的尸体脑袋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海捕画像仔细地对照了许久,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头向常乐道:“不错,正是马老二,常公子,你这下子可是立了大功啊!你知道这马老二的人头值多少吗?五千钱啊!这马老二可是从营州府直接下放海捕赏金的重犯!若是再加上这些人,嘿嘿,恐怕一万钱是有了!”
吴顺的话带着浓浓的酸味,常乐一听,就知道这人是忌妒自己了。若是按照自己先前的做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功劳归为已有。但现在不同,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一个在营州府任主薄的父亲,但看这戴安县的差役如此不把常府生死放在心上,就知道这位父亲恐怕也并没有多少权势。再说了,自己一个没有任何职权在身的公子哥,要这除匪功劳做甚么?大不了一个知府恩赏的牌匾罢了,又不能当饭吃了,倒不如给这吴顺做个人情,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有这人情在了,以后常府也好受他点照应。
在很短的时间内,常乐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明白,于是笑道:“这还不都是吴捕头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让手下差役先来给我报信,又在没来得及赶到之前,就叮嘱我如何应敌抗匪,这帮土匪我又如何能拿得下?所以要论功劳,也是小人在捕头你的英明领导下所得的!”
吴顺的眼珠子一转,立即明白了常乐这是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推,一万赏钱他倒并不怎么在意,想他这一县总管捕头的身份,戴安县到了哪里不能剥刮些民脂民膏?但这马老二是被自己捕杀的,若这功劳记归自己名下了,那提升之望指日可待!
见常乐很是上道,吴顺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向常乐拱了拱手,却也并没有多话,只是命人把这些尸体抬了出去,又命差役们把这房子很是彻底的打扫干净,还把常府后花园受破损的地方修补了一下,直忙活了大半夜,被常乐拉着喝了一肚子的酒水,等到第二天天亮,方才摇头晃脑,心满意足地率着手下差役们离了常府。
被这些差役们打扰了休息,常乐却还毫无睡意,他想着自己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好几天了,但一直都还没有四处去转转,而再加上现在大雪封田,耕种不得,正好可以乘这个机会到村子四处去走走看看,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周边环境嘛!
于是在吃过午饭后,常乐就带上了牛四、马六二人,晃着步子,碘着肚子,优哉游哉地踩着积雪上了街。常乐前脚出府,后面就有一名家丁从后院也跟着溜了出去,一路鬼鬼崇崇,悄悄往村北跑去。
常乐其实并没有走远,他绕过一道巷子后,就又悄悄回了常府。因为老夫子已告诉了他这内奸是谁,但因为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常乐故意放出风去,说自己要出外游玩,好让这位内奸去向土匪报信,果然如常乐所料,这位内奸被自己引了出来。
“跟上去!”常乐看着那人愈行愈远,转向身后的牛四、马六说道。
“少爷放心,跑不了他这混蛋!”牛四应了一声,与马六牵过土匪留下的马骑上,立即就向那人追去。
常乐看着牛四等人追成了黑点,这才摇了摇头,扭过头来正准备回府,却见身后站着个披着羊皮长袍的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这位是?”常乐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人他见过,更听吴顺拿着海捕画像指认过,正是那天围攻常府时的土匪之一!
“小人刘四,相信常少爷是听说的?”那人拱了拱手道。
“听说过,听说过,大青山的刘四当家,谁没听说过?”常乐说着,眼睛却溜向了四周,让他痛苦的是,自己身处一条窄胡同里,距离常府还有数十丈远。
“既然常少爷听说过,那也应当知道咱找常少爷的目的?”刘四看着常乐不住后退,却没有一点怕他跑了的意思,叉着手阴笑道。
“对不起,咱不陪了!”常乐眼瞅着已快要退出胡同了,连忙拔腿就想往外跑,但才一转身,就撞了一堵墙,不,准确的说是撞着了个人,一个提着袋子的人!
那人哈哈一笑,把常乐拦腰一抱,一手困着常乐的身子,一手怀里摸出一个麻桃塞进常乐的嘴里,袋子往常乐的身上一套,往身上一背,随着刘四就往村南跑去,在一处沟内牵出了藏在那里坐骑,跨上马立即往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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