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接触到了铜镜的那一瞬,一种不可名状的波动随着伊安的手指的那一点荡漾开来。
随着波动世界的色彩在一层层的剥离,整个铜镜的表面也随着波动开始抖动,渐渐铜镜的材质开始不堪负荷。
骤然,原本平整的镜面碎裂成一片片起伏不定的碎裂铜片,瞬间的功夫,原本光可照人的镜面变成了凹凸不平的花面,在镜中的伊安的影像也随之分成了无数碎片。
伊安眨了下眼睛,随着眼皮遮盖了视线又随之重现光明,那原本碎裂成马赛克布图的镜面已经恢复了平整,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其中映射的那色彩鲜艳的世界。
而当男孩儿转头打量自己周围的时候,却发现他所身处的地方竟然出奇的变成了基本只由黑白两色构成的奇异世界——这里是属于世界的倒影,这里是由光与影构成的过渡位面。
自从一年多前伊安偶然间进入到这个世界中,现如今男孩儿对于穿梭那道并不稳固的屏障已经颇为熟练了。
这个完全由光和影所构成的镜中世界被伊安命名为光影界,整个世界除了基本色调的黑与白之外,还有并不起眼的红黄两色,这两种颜色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浓郁。
除了没有人存在以外几乎就是现世(现实世界,或曰物质世界)的翻版,而作为这个世界暂时唯一具有丰富色彩的存在,伊安身上的颜色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变越浅。
当伊安站在这个光影世界这边的镜子前时,从这个方向望过去,在对面的现世之中却并没有自己的身影存在。
伊安早就发现了,当他进入这个奇异的世界后,他就从现世之中消失了,但是他所形成的位移却会忠实的体现在现世中,比如他如果从另一个房间的镜子之中返回现世,那么他就会出现在那个房间中。
所有的建筑物似乎都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之中腐朽,每一样事物之上都附着厚厚的灰尘与锈渍,甚至连空中都漂浮着淡淡的几乎无法被肉眼目视的尘埃。
不过这里也并不是完全和现世对应的,比如,他所在的这个房间中虽然基本的摆设是固定的,但是却有着很多在现世并不存在的事物漂浮在他的身边,如仿佛棉絮状的俯仰皆是的在空中漂浮的灰尘团、根本在现世不存在的各种废弃物、在街道上如同幻影一般一闪而逝的人影、随着光影的变化而时隐时现的在密密麻麻飞舞在空中的如苍蝇般的昆虫等等——不过基本上还是现世的倒影。
行走在这个世界之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身处船上一般难以稳定重心。
虽然无法用眼睛看到,但实际上周围的所有事物都随着光和影的变化而不断地出现细微的变化,幅度虽然非常小但是也足够对人脑产生强烈的影响。
不过当行走一阵子之后,这种不适感就会自然消退,似乎自身的感知已经自动调整到了和这个世界的变化一致的某个频率之上。
而即使身体适应了这种微妙的变化,那在空中流动的光和影的波动也在无时无刻的带走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色彩。
随着身上的色彩渐渐的变淡,原本浅黄色的肤色逐渐的向灰白转变,寒冷和僵硬也在越来越明显的体现在男孩儿身上,虽然这种转变往往会停止在一个极限处而一般不会危及人的生命,但是伊安他毫不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呆久了可能就会成为类似这里的那些景物一样成为一团僵死之物。
因此每次他都不敢过于远离他面前的这面镜子,曾经伊安也实验过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够停留多长的时间,但是往往都因为难以忍受被世界侵蚀而产生的巨大的恐惧感而中断预定逃回现世中。
有一次他强忍着恐惧多呆了半个时辰,结果当他逃回现世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枯朽现象,就连吐出的空气都变成了灰渣一般的粉末状物质。
如果不是这个变化在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便开始消退,并在几分钟后就迅速的将那已经变化的异状恢复了回去,可能那时的轻率尝试,会让人留下蔓延一生的病痛。
——那种糟糕的遭遇让他再也没有兴致再次尝试了。
而那一次他总共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虽然他本能的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呆上更长,但是内心的恐惧让他无法用自己的生命去冒这并无意义的危险。
近一年的时间来屡次来到这个世界,即使在这几个月内这一比率大大提高了,但是此刻看起来却并不能让其在这段时间内产生更强的适应力。
不过,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有意思,自然让好奇心甚重的孩子为之流连,即使这里十分的危险而神秘莫测。
伊安每次进入这个世界后,都能够清晰的感应到那种对于生命力所拥有的冷冰冰的排斥感,而那些如同昆虫一样的存在仿佛根本就是和生命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
男孩儿在世界的边沿处行走,这里如此的贴近现世,基本上就是现世的倒影,这里和现世的关系就仿佛是一条线的两侧,只要迈过线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虽然两者间的距离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远得多,最起码那条看似脆弱的界限就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突破的铁壁——但实际上,这两个世界的距离也要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小得多。
在这个世界行走的时候,如果有人站在可以照到位于其间的人的镜子前,那么就可以通过镜子观察到在光影界行走的旅者。
而同理可知,在光影界如果使用反光物的话也能够观察到现世中的人们,因此通过镜子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其实是正确的。
——当你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的时候,它们也就同样可以遵循着这个轨迹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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