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把刀？”

“有一把刀就不错了。很多人家还是共用一把菜刀呢。”

沈秋愣了，问道：“为什么不能每家都有一把菜刀？共用很多不卫生的。”

小红瞅了她一眼，见怪不怪地说道：“小秋，我们都是汉人。汉人是不能有刀的。”

“为什么？”沈秋又好奇了。

小红往门口看了一眼，才凑到她耳边说道：“蒙古人怕汉人造反。”

“啊？”沈秋很吃惊，菜刀和造反有什么关系？

小红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道：“这些都是我听护院大哥们说的。可不能在外面说，不然，会掉脑袋的……”说着手在脖子上一划拉。

小红的神情非常认真，认真得让沈秋后背上冒起一粒粒疹子。她看着瓷汤盆里那白色的清糊糊，突然想起月夜里闪着寒光的长剑。

他怎么会有剑？

他是干什么的？

沈秋只觉得背后的疹子越冒越多，似乎有冷汗流了下来。

“你怎么发呆？”小红把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担心地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她们就会来拿黄金羹……”

沈秋回了神儿，加快搅动速度：“你去把水烧上，把小碗放好，把苹果片切好！”

小红在厨房里外来回小跑，不出一刻钟之内就做好了这些事情，然后趁着烧水的间隙，切好了苹果片。

沈秋这边也搅好了糊糊，一勺一勺地舀进小碗里。小红也来帮着舀。很快就分匀了一百零八碗，又在每碗上面

此时水也烧开了，小红和沈秋把小碗挨个儿放进蒸格里，然后把一个一个蒸格放在铁锅上叠放好，盖上蒸笼盖子。

两个人这才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等着新式黄金羹出炉。

沈秋看着蒸笼上腾起的阵阵白色蒸汽，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蒸格上那一碗碗仿制的黄金羹。

张之斌是什么人？

唐老板又是什么人？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揽月阁又是什么地方？

沈秋觉得屁股下面的长凳子起火了，自己根本坐不住，噌的一下站起！

小红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屋子里热气腾腾，沈秋却感到额头一片冰凉，甚至有一丝凉意顺着鬓角流下。她抬手一抹额头，已是一头冷汗！

小红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帮她擦汗：“小秋，你怎么热成这样？”

沈秋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是有点热。我一直都怕热。”

小红拉她坐下，说道：“还没有到六月。等到了三伏天，在这里干活简直就是烤火炉子。”

沈秋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这些，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小红转头看了她一眼：“这里是揽月阁。这里挺好的。难道你要走？”

沈秋连忙说道：“不是。我只是……只是听周大娘的意思，好像这里不是很好。”

“揽月阁是大都最大的青楼。”小红无奈地笑了一下，拉住沈秋的手，说道，“不过我们在后院干活，只是粗使丫鬟。我们从来不去前面，所以不用想那么多。只要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行。”

沈秋心里咯噔一响，弯来转去，自己还是进了青楼！不禁扯了一个苦笑，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去外面，或者回老家去？”

小红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我没有家。我家人都被蒙古人杀了，房子也被烧了。我在街头要饭，护院大哥看到，把我带来这里。如果离开这里，我没地方可以去。”说完，她垂下头，接着叹了好几口气。

沈秋看着她，自己不是跟她一样吗？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

“黄金羹做好没有？”门口传来冬儿的声音。

沈秋和小红转头看去，冬儿领着五个丫鬟站在门口。

周大娘突然从隔壁屋子窜出来，指着沈秋二人说道：“今天的黄金羹全被她砸了！”

冬儿一听，立刻拉长了脸，走到沈秋和小红的面前，高声说道：“你胆子真是不小，才来半天，就闯这么大的祸！我这就去告诉唐老板。”说着转身便走。

小红扑过去，跪在地上，拉住她的衣袖，哭道：“冬姐姐，求求你别告诉唐老板。我不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冬儿转身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秋急忙上前说道：“跟她没关系，都是我。我不小心没端稳蒸笼。”说完冲小红眨眨眼，叫她别说了。

冬儿伸手拽住沈秋手臂，说道：“我就知道是你！跟我去见唐老板！”

沈秋摔开她的手，指着炉子上的蒸笼说道：“我们已经做了比黄金羹更好吃的东西！”

冬儿望了灶台一眼，讥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呀？就凭你，连黄金羹都做不出来！比黄金羹更好吃的东西，我看你还没睡醒吧？”

沈秋盯着她，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尝一尝再说？”

冬儿又看了一眼蒸笼，然后瞪着她，没有说话。

周大娘挤过来笑道：“对，拿出来我们尝一下。看你这丫头怎么把牛皮吹破了！”于是自己去端起了蒸笼放在桌子上，揭开蒸笼盖子，端了一碗出来。谄笑着递给冬儿。

冬儿接过来低头一看，青瓷小碗里装着大半碗半透明的凝膏状东西，上面放了一片黄黄的苹果薄片。手一动，它还会微微颤动。她抬头狐疑地看着沈秋，问道：“这是什么？”

沈秋自若地说道：“这叫钵仔糕。”

冬儿微微皱眉，说道：“没有听过。”

“这是我家乡的小吃。”沈秋看冬儿还是皱着眉，就有些发憷，又说道，“很好吃的。不如，你尝尝？”

冬儿盯了她一眼，叫周大娘拿来一个小瓷勺，舀了一点进嘴里，细细地品着。然后放下碗，皱着眉说道：“这不是黄金羹。”

周大娘插嘴道：“当然不是。今天的黄金羹被这两个丫头搞砸了！”

冬儿侧头看着她，缓缓说道：“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周大娘顿时就像被人狠打了一拳，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冬儿继续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唐老板的意思。”她就去灶台重新端出两碗，放进朱漆食盒里，提着食盒出了厨房。

沈秋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小红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沈秋冲她摇摇头，叫她别担心。

周大娘恨恨地看着沈秋，重重地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摇着身子回隔壁小厨房去了。

沈秋也很不安，看向门口站着的五个丫鬟。她们都低头看着地面，好似对这一切不闻不听。

沈秋觉得鬓角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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