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三个八路军戴着长枪来到我们后街村子东头老盛家。老盛家哥四个住在万胜堂的东厢房,万胜堂住在上房,西厢房是仓库。万胜堂家里的人很少,这几天就他老婆领着她唯一的儿子在家。万胜堂的院子四周是围墙,围墙不算太高,但也不矮,是新修的,院墙上面的墙枕头都是新的。
1947年春天,树木己经全都绿了,桃树、杏树己经结果了,枝叶茂盛的地方都能挡住人了,北小甸子上的草长到三寸多高。
他们三个八路军进院后,屋里屋外打量了半天,才进到东厢房老盛家。他们把长枪从身上摘下来放在炕上,又把子弹袋摘下来放在枪上,把绑在小脚上的绑腿(绑腿就是一条长长的布带子,用他将裤腿绑起来,这样很利落,也很精神)解下来。看样子他们是要在老盛家好好休息一下。有的说:
“今天绑腿绑得太紧了,大腿肚子勒的生疼,得重绑绑。”
有的说:“我这绑的也稍紧点儿啦。抖拉抖拉,这回绑松点儿。”
还有的说:“我得躺这伸伸腰,今天腰有点儿疼。你们说这腰疼还真是个事。”
说话间,老盛家把午饭做好了,小米干饭,炖的大豆腐。放上桌子,摆上碗筷,三个八路军刚端起饭碗,西院(中间隔着南北方向的大壕)的狗一阵狂叫。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把饭碗放在桌子上,互相看了看。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拿起枪,挎上了子弹袋。他们问盛老三:“怎么回事?”
盛老三抬头向外面看了看,说:“不要慌,大慨没什么问题。”
盛老三媳妇对盛老大的女儿说:“你出去看看,西院的狗叫什么?怎么叫得这么厉害。”
盛老大的女儿自自扭扭不愿意去。盛老三不高兴了,他说:
“你三婶子叫你去,你怎么不去!快去!”
“有的是人,咋就非叫我去。”
盛老大的女儿嘟嘟囔囔出去了,到了大门口,转身就回来了,说:“西院的狗不叫了,”
盛老三媳妇没在意,她依为没事,进屋告诉三个八路军:“你们吃饭吧,没事。今天的饭菜也不太好,咱家穷,没什么做的,就将就吃吧。”
盛老三在地上站着没说话,嘿嘿地笑着。盛老三媳妇转过头去对盛老三说:
“水缸里没水了,你去挑一挑子吧。”
盛老三挑起空桶就走了。
土匪来了!土匪有十多个人,惹得西院的狗狂叫一阵。按事先没计地谁在哪,都布置好了,就这样,他们偷偷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老万家的院套包围了。就在这时盛老三去挑水,井在老盛家的院墙外,在老盛家的西南角上。老盛家的西院墙紧靠着一趟大壕,大壕很高,大壕的中间是一趟流水的壕沟。从老盛家大门出来,得上一段慢坡,再过一道小桥,才到井台。盛老三上到大壕上,一回头发现在西院墙北头有一个土匪端着枪注视着南头。他赶紧把头转回来,发现自已的身后还有两个土匪,发现土匪时己经和土匪相距不到十米远了,他看见土匪趴在顺着他家西墙南北下的壕沟里,直盯住他家的大门口。这里有两个土匪,他俩相距不到三米,两只大枪指着他家的大门。
盛老三此刻感觉头皮直发炸,一时没了主张。盛老三挑着水洞想往家里跑,去告诉在他家里的八路军,怕土匪看出来,对他开枪!他对土匪相距这么近,那还有他的好吗!不回去告诉八路军,说不定八路军就得被打死,他的老婆孩子也得受害。盛老三这时的心,像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这土匪真可恨!还得设法回去告诉八路军。他像没事似的挑着水桶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井台。只打上来一柳罐斗子水,倒在两只木桶里,挑起来就往家里走。这时他的大腿己经哆嗦了,没敢回头看,总算把水桃进屋里。他进了屋,扁担还在肩膀上就向里屋喊: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三个八路军放下饭碗,翻身下地,挎上子弹袋,拿起长枪将子弹推上了堂,问:“土匪在哪儿?有多少人?”
盛老三说:“土匪在院子外面。有两个在大壕上,趴在那儿枪口对准大门口!还有两个离这稍远些,他们在大壕的南头,他们趴在那儿枪口也对准大门口。还有一个在西大墙北头。我就看见这五个。”
“院墙有后门没有?”
“没有后门。”
“你家有没有梯子,能上墙头的。”八路军问。
“没有。”
“咋办呢?”
盛老三说:“我看你们得顺着房子西面的大壕沟往北跑,这道壕沟修得不直,拐弯抹角可以藏身,穿过北小甸子就是合发屯,要不你们跑出大壕沟拐弯往东跑,就是万家店了。他们不敢往万家店追,那里有你们的人。关键是你们怎么出大门口。”
三个八路军向盛老三摆摆手,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他们跑到大门口旁边,第一个人抬手对西南角大壕上就是一枪,紧接着第二人又一枪,第三个人又一枪。因为他是盲目的开枪,没打着土匪,倒把士匪吓傻了。三个八路军趁机上了大壕,接着就是一阵劈劈怕怕的枪响。
他们顺着老盛家房西面的南北方向的大壕沟往北跑去了,边跑边回头射击,打得土匪不敢往前上。也幸亏大壕修得不直,拐弯抹角的,像是故意为他们三个八路军修的公事一样,有躲处,有藏处,八路军才得以逃脱,他们向东跑了,奔万家店去了。枪响了有十五分钟才停止。
八路军跑了,土匪们都回到村子里。个个都吵吵洋洋,说个不停,显示自已的能奈。有四个土匪从我家门前过,一个土匪指手画脚地说:
“他妈的,好悬了!好悬没打死我,把我的刺刀打断了!我的刺刀就在我的大枪头上上着,我听见怕垃一声,声音不大,低头一看,刺刀断了。我把刺刀摘下来,他妈的,刺刀两节了。你们看,这不剩半节了!刺刀尖没了。”
另一个土匪说:“那你也不能躺在那放懒呀,人家都往前去追,就你一个躲在那不动,多不够意思啊!没叫二当家(土匪的二号人物)的看见,要是二当家的看见还不枪毙了你!”
“去你妈的吧,够意思,怎没把你的刺刀打断了!向前冲时,那刺刀简直就在身子前面,八路军的子弹稍一偏,我当时就没命了!还枪毙我,老子他妈每次都是打头阵的,哼!”
另一个土匪说:“我咋没看见他们跑哪去了呢?跑合发屯去了还是万家店。”
“哼!你这家伙,说不定你躲到哪去了呢!八路军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我躲!我的子弹都快打没了!你看呀!”
“这三个小子,便谊他们了,他们顺着北小甸子往东跑去了,我他妈打了两枪也没打着,可能是去万家店了。要不是国民党的飞机来了,我还得接着打,说不定哪枪就把他打死。飞机,那家伙才厉害呢,那机关炮哒、哒、哒,别说人哪,就是铁道上的道轨都打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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