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二人皆腾空飞起开始激战。江少陵回过神来,也没心思再看他们恶斗,转身往山里跑去,飞在半空的阴鬼爪蓦地闪过千毒娘子,往江少陵方向追去,千毒娘子也不甘示弱,截住鬼爪与他周旋,江少陵便在这一追一截中逃到林边,爬过一道石坡,一道空阔深渊赫然印在眼前,山下一片翠绿,四周陡峰围成浩渺深谷,惟独这边峰下无路可走。
阴爪鬼与千毒娘子也斗着飞至崖边,江少陵转身抬头看着他们,一时难以取舍,怕逃错方向又是死路,正在犹豫时,爪链已朝自己袭来,江少陵双眼瞪大,心里一坠,双脚便往后急退,踩着沙石猛的跌入山崖。
只觉耳边轰鸣,身体直落,漂浮无根,冲入无底深处……
睁眼时天空明的刺眼,周围青翠,原是落在一道软草坡上,江少陵觉出自己未死,吃力坐起身,浑身酸痛,记忆也渐渐恢复,刚要站起身却发现右腿痛胀难忍,不禁咬牙呻吟,体力不支最终倒下,躺在青草间气喘吁吁。
眼缝中飞来一只轻盈白雀,吱吱叫着盘旋于上空,江少陵微微睁开眼,望着白雀徘徊不去,嘴中轻声自嘲道,莫非连你想吃我死后腐肉?
白雀吱吱直叫,依旧打着圈飞在上空,江少陵缓缓闭上眼睛,脑中混沌,心里沉寂,越飘越远,突然感觉唇缝划过一丝清凉,一滴清水落到齿间,江少陵睁开眼,望见白雀飞在上空,那水滴便是它用嘴啄来喂给自己的,原来这白雀是要救自己的性命!
江少陵面色苍白,嘴角含笑,轻声道,谢谢白雀兄弟!思绪又重新回入脑中,肢体酸疼也逐渐清晰,江少陵吃痛爬起身,白雀飞旋在他头顶,吱吱叫唤。
江少陵拖着右腿站在草间,白雀飞在前,江少陵缓行随后,好几次险些晕去,但还是依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坚持向前……林间溪水,树木遮天,谷内阴凉如仙境,江少陵实在撑不下去,倒在一块岩石上休息,却见白雀兀自飞走,转眼便不见踪迹。江少陵心下惆怅,忽的听见白雀在林中吱吱直叫,便又起身缓缓往叫声方向去,清溪流水,淅沥清脆,江少陵走到溪边绿草坡,草中乱石丛生,脚下忽的一绊滑倒在前,顿时痛的呻吟不止,前方溪水间突然泛出浪花声响,江少陵趴在地上微微抬头,水珠飞溅迷住双眼,一道白色纱带似银蛇迎面飞来,唰的卷起江少陵的肩膀,抄起他翻过身扑腾一声旋落在地,又是一次重摔!江少陵心中叫苦,浑身酸疼至极,躺在地上,额上眩晕,抬起眼向上望去,光线中站出一个白色身影,长发乌黑湿透,双肩裸露,上身裹着白纱,纱幔直拖在地……
白衣女子冷若冰霜,眼底微怒,手执一段白纱缓缓向江少陵走来,本想劈下一掌了断他的性命,走近才发现他已身负重伤,此刻侧了头晕睡过去,女子挥手出掌,蓦地发现江少陵右臂旁掉着一样小物,轻轻拾起一看,是一只陶埙,女子低头望他一眼,忽的抽回白纱披在肩上。
保靖山西面是道岩石坡,坡下一小片树林,连着一道瀑布,百尺之外就能听见轰天巨响,秦云川逃得满脸是汗,眼见岩石布满青苔,清水涧流,空谷内无处可藏,后面追着几位持刀汉子,看他们身手根本不像官兵,要不是有点三脚猫功夫,早就被逮着。可逃进这瀑布谷内,也算死路一条了,秦云川心下焦急,在追兵发现自己前,当机立断跳下水流,直往瀑布下方深潭游去,大不了命极差被淹死,总比被人用刀大卸八块强!
秦云川浸在潭内,瀑布流水冲击力拨了水面层层光影,实在憋气不住,往上抬一头去,大口吸气,却见持刀三人在水边转身正要离开,谷中水声极大,他们也未听见背后声响,继续前行,秦云川急忙重新浸入水底,默数半刻,才扑通一声钻出水面来,仰面摆摆头,抖落水珠,大口大口喘气,眼看四下无人,才使出劲力往岸边游去,瀑布抨击的水珠撒在脸上,心跳渐渐放慢,好歹是捡回一条小命。秦云川坐在岸边岩石上稍作休息,心里焦急不知道此时江少陵情况如何,也没做逗留,起身小心往镇里去。
江少陵安睡于一间石室之内,室中物什摆设大多都是岩石所制,极其简单,连江少陵所躺的石床也只是一块普通砂岩,不过上面平整光滑,床周并无其他装饰,倒是石壁上挂了些白羽饰品,还有些树木藤蔓,都是罕见的奇异形状。摆放茶盏的石桌对面悬着石质蜡台,一只白蜡正徐徐燃烧,照亮四壁,一眼就能望见底,并无其他隔间。
江少陵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存活于世,不由松下一口气,却被浑身骨伤疼的心生难过,看来就算侥幸不死,也成了半个废人,世事无常,想起白天还与秦云川在市集内悠闲玩乐,一眨眼便处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半死不活的耗尽体力。
江少陵侧过脸,悲伤的红了眼眶,却见随身的陶埙正搁在枕边,于是半坐起来,拿起陶埙,抬头四处看了看,丝毫没有生气,江少陵心生犹豫,还是轻声喊道,有人吗?连喊两声都没人回应,江少陵便坐起身靠在石壁上,脸上失魂落魄,陶埙放在手心。
江少陵对着石壁发呆,心里想念秦云川,不知道他是否平安,想着想着,眼泪却掉下来,生怕就此死去,以后便不能见他,若是他死去,自己还活着,余生便更加难熬,往日与秦云川相知的日子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十年前,江少陵为白衣女子所救,此女子乃师傅别元初的师妹,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救下江少陵后,便将他从保靖山带到自己所在的伴月斋居住,八岁的江少陵满眼泪光站在石路院子内,看见两个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孩童正在屋前槐树下玩耍,男童眼神清澈,调皮可爱,女童皮肤嫩白,面容水灵。他们本来嬉笑连连,见到白衣女子后,都争相跑来拥住她,口中喊道,姑姑!模样好不亲昵。江少陵就这样认识了秦云川与他的妹妹秦依依,二人与江少陵都是伴月尼姑收养的孩童,三人都叫她姑姑。
伴月姑姑武功极好,但只教些武功心法于秦依依,而江少陵与秦云川却只能学得皮毛,平日里只做些劈柴挑水的事情,伴月斋后面的山顶上有座拜月寺,江秦二人有时还会去那边听些佛经,无事时便躺在山后的草坡上谈天说地。
回忆里天空中蓝的连片云也瞧不见,只有一片均匀轻柔的浅蓝铺在好远好远的距离……
秦云川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了根草芯,抬眼望着天空,脸上挂着微笑,信誓旦旦道,我以后定要学门绝世武功,创个轰动江湖的帮派,招贤纳徒,威震武林!
江少陵也双臂枕着头,躺在他身边,脸上露出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微微皱起眉头,念起自己心中多年的理想,那就是报师傅被杀之仇!可是人海茫茫,哪里去找凶手,就算找到凶手,自己已长大成人,却武功低微,一事无成,要怎么去报这个仇!不禁一声长叹——
正想着,眼前突然亮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陶埙,秦云川的笑脸也逐渐放大,对他道,这是送你的!
江少陵扑腾坐起来,拿着陶埙在手里,笑的十分开心,拍了一下秦云川后背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上次在集市时,我见你拿着这东西舍不得放下,便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儿!秦云川躺倒在江少陵的身边,眯起眼睛继续道,这是乐器么?吹来听听,让爷享受享受……
江少陵心里感动,知道这是秦云川拿砍柴换来的钱去买的,拿起陶埙到嘴边,缓缓吹起……这吹埙是师傅别元初教的,师傅虽然也身怀武功,但从未教过江少陵,只是喜欢吹这陶埙,除去跟村夫上山打猎,只要回来,都会坐在草屋前吹上半天,有时候会黯然神伤……几岁的江少陵当然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情绪,只会调皮的吵闹要师傅教他……
坡上青草已微微发热,清风徐来,带着江少陵缠绵无尽的埙声向远山里飘去……
林间突然传来脆如银铃的笑声……一袭淡黄纱衣,头梳凌云髻,插只珍珠发簪,容颜纯美,眉眼波光流转,面色桃红,双唇圆润,脚步轻盈……这跑来的女子便是秦云川的妹妹,秦依依。
秦依依从林间跑来,坐在江少陵身边,笑声未息,微微喘气道,我可找到你们了!
秦云川微微抬头道,莫告诉姑姑!
我只会说你,秦依依望哥哥一眼,又向着江少陵笑道,不会说少陵哥哥!
不讲情分的丫头!秦云川假装生气,道,你少陵哥哥比你亲哥哥还亲?
我只知道少陵哥哥待我更好……秦依依笑道,脸上红色更深一些,江少陵被她说的羞怯难当,早没吹埙了,低着头脸上也爬了红云。
少陵哥哥!秦依依侧过头往江少陵身上靠了一靠,道,你吹的真好听!再吹……
江少陵心里直跳,脸色通红,瞄一眼秦依依,见她只面带笑容望着远方山坡,便拿起陶埙又轻轻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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