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慈找到陈橙的时候,她正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牛仔色衬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很瘦弱。忆慈没有上前,不是因为不想打扰她,而是因为,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陈太太。
忆慈站得离她们不远,甚至连她们母女两个说的话,她都可以恍恍惚惚地听到一些。忆慈知道,陈橙这回已经别无选择了,无论如何,陈家和孟家都不会听任她把孩子打掉的,就算她再倔强,再任性,很多时候,他们的方法可以更极端。
“橙儿,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你们虽然离了婚,但妈妈相信,那并不是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了,否则你们也不会再一天到晚地混在一起不是?”陈太太希望能够说服自己的女儿。
“我说了多少次了,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后,这种意外是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的,还有,好马不吃回头草,孟飞和我,是没有第二次了的!”陈橙的态度很坚决。
陈太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要是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孟飞在外地出差,好歹等明天他回来,到时候你们在商量商量,把孩子生下来也好,把孩子流了也好,终归是你们两个人的,总要商量商量吧!”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妈妈,这件事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你的心就非得那么硬吗,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啊!”陈太太急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周家的忆慈又给你灌了什么好的建议了吧,你用脑子不会想么,她当初那样一意孤行地把孩子做了,最后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还把自己的丈夫生生地逼走了……”
“妈!你说什么呢!”陈橙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自己母亲的话,“你懂什么啊!”
“我怎么不懂了,前些天她婆婆还抱怨说自己媳妇不愿意生孩子,整天在外头忙自己的事!弄得她老大不高兴……”
周忆慈在不远处,忽然笑起来,良久,才转身离开。
一个人坐在车上,放着钢琴曲,陈橙妈妈的话一遍一遍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那件事,左家的人怕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吧,但明明就不太亲近,有何苦把事情挑的那么明,忆慈甚至能够理解左晋藤和叶玫的做法。
那个孩子是个意外,忆慈一直都这么觉得,但是也许,左正则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过。那是她们刚结婚不到一年,两人虽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但总还是和和睦睦的。左正则和她都有自己的工作,况且,当时忆慈刚接手世纪影视,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本来就没有考虑过要孩子的事情。那时叶玫崔过几回,总说既然结了婚,就该考虑要孩子,但回回都被左正则挡回去。
可是,忽然有一天,忆慈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那种喜悦和担忧并存的纠结心境,让忆慈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在一个礼拜后,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她不能留下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都还年轻,孩子可以以后再要,但是她发展事业的机会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这个理由,忆慈从来没有在左正则面前说出口过,甚至把孩子做了这件事,还是在几天后他才知道的。
可想而知那是多么大的一场风暴,那时的左正则,那样凌然地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即使他一句话多没说,忆慈都担心他会冲上来掐死她。但是最后他却转身走了。也就是那个转身,忆慈此后永远都只有看他背影的份。他的花边新闻从此以后就没有断过,也是那以后,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直到后来,彻底的夜不归宿。
现在闭目靠在椅子上,脑海里想起的只有左正则鹰鹫一样的眼神,当时真是怕了,忆慈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在很多人眼里,她的婚姻是她一手毁掉的,也许真的是那样吧,但自己却从来不原意相信,就像自己从来都不相信,一个已经失去的孩子会有那么大的威胁一样。
“左少,你这也太小看我王洪了吧,区区三个亿你就想把我打发了?”此刻王洪正坐在左氏大厦的顶楼,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左氏现在的东家,左正则。
左正则对他的话好像早已经有了预料,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见他抬眼看着王洪,道:“王叔,这样的安置费已经够多的了,您是左氏的元老,左氏的规矩,您应该比我清楚!”
王洪脸上的笑意已经挂不住了,他跟在左晋藤身边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了,在他眼里,左正则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现在她这样被左正则赶出去,多少心里都是不光彩的,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众人马,他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左少要是真的这样一点情面都不讲,那可别怪我王洪到时候不给你面子!”
“你在威胁我?”左正则的眼里已经充满了厉气。
“不敢,但你应该知道,我王洪平时是最讲义气的。但左少若真要这样明着欺负我,我王某人也不会干等着被人骑到我头上来!”
左正则忽然笑起来,“那我就等着!”他左正则从来都不怕什么威胁,从他记事开始,鲜血和死亡就没有离开过他的生活。
谈判已经陷入僵局,王洪知道,想在左正则这里想要有他有半分的退让,简直比登天还难。早前,他已经把事情闹到了左晋藤那里,希望左晋藤能出面,好歹让他在左氏养老,毕竟他这大半辈子都在为左氏卖命,可是,这个小子却是连他老子的面子都不卖,铁了心地要把他一脚踢出左氏。左氏的产业都漂白了没错,但底下那些兄弟干的是什么勾当他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凭什么别人都不动,就偏偏看他一个人不顺眼?
王洪走后,于维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左少,用不用再增派些随从保镖?”王洪那个人在道上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明里左正则当然是不会怕他的,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但怕就怕他暗中动手,那样可是防不胜防的。
“不用!”左正则起身来,果断地就拒绝了于维的提议,那样的一个人,还入不了他左正则的眼。
左正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于维却又道:“那太太那里,用不用派些人暗中盯着?”左家上上下下都有随身的保镖,但唯一只有周忆慈,她一向很讨厌这些,所以从来都是拒绝的。
左正则想了良久,才道:“暗中盯着吧,不要惊动她!”要是让她知道他派人跟着她,还不知道回头跟他怎么闹呢。
周忆慈这天晚上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竟布满红血丝。
这几天她总觉得事事都不顺利,这不,才星期一,珊就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告诉她前些儿和风行国际谈合作案的时候,又碰上个软钉子。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周忆慈翻看着策划案,端起手边的黑色马克杯,轻轻抿了口咖啡。这不像是孟飞的风格啊,应承或则拒绝,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况且,世纪影视的发展前景和近些年的影视投资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孟飞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一次合作可能带来的盈利是多少呢?
“你先出去吧,这个项目,我亲自来带吧!”忆慈合上文件夹,抬头看着珊,道:“和风行国际的接洽先停一下!”
“可是,这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已经都完成了,现在只等着资金到位,影片就可以正式开始拍摄,而且,演员的档期方面,如果再拖下去,可能就没办法……”
“我知道了,如果风行国际不行,那么再想办法。”忆慈也知道,推掉左氏的资金投入以后,项目曾一度停滞下来,但这部影片的所有前期准备却都是已经完成了的,如果不能顺利进入拍摄阶段,世纪的损失会很大。
左太太叶玫中午出乎意料的到访,让周忆慈很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您……您怎么来了?”吉米进来告诉她左太太来了的时候,她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直到看见婆婆走进了办公室,忆慈才忙起身来,上前搀住叶玫。她这次来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左家的保姆刘婶。
叶玫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道:“工作餐没什么营养的,既然打算要孩子,就先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行!”叶玫说话间给旁边的刘婶使个眼色。
刘婶会意,忙把手中提的保温盒放在茶几上,将里头的菜色一道一道摆在忆慈面前,“这些都是太太吩咐家里的厨子特意为您做的,您先尝尝!”
“这……”周忆慈老半天没辨过味儿来,这……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她想起来了,那天在左晋藤的寿筵上,左正则为逃脱他妈妈的一再追问,只好胡邹出个理由,说今年他们打算要孩子。这不过是顺嘴一说的事儿,谁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可谁能想到,这婆婆居然还当真了。“妈妈,您……您过来,就特意为我送饭的?”
“嗯!”叶玫笑着点头。昨儿才和叶籽聊天,两个老姐妹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叶玫看着妹妹的那个孙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叶籽当时看着姐姐那情形,就忍不住道:“我看你们家的那个忆慈啊,跟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正则惯着她,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你可不能这么由着她!”
叶玫当时心里也是窝火,“怎么是我由着她呢,你没看到正则那样子,成日里地给我打哈哈,说过多少回了,都的把话给我顶回来,看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正则宠老婆,你可得留一手。那天正则不是说了吗,今年打算要孩子!”
“哎,你可别说!”叶玫止不住地摆摆手,“还是给我放烟雾弹呢!”
“他放烟雾弹,你就得当真!”叶籽说着,指着旁边保姆怀里的孙子,道,“就这,那可不也是我逼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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