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姐姐真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要来御花园赏景!”张贵人两手塞进白兔毛手笼中,慢悠悠的踩着旗鞋在石子路上走着,脸上虽带笑打趣,但双眼早就不停的瞄着秀贵人的狐狸手笼了。
秀贵人也不是个傻得,自是听出和她同住承乾宫偏殿的张贵人是在暗中嘲讽她大冬天不在寝宫休息还要跑出来挨冻,且三年前她便是因跑去建福宫花园了一趟就失了龙种,按理说是不该再得空就往这花园闲逛才是。可是旁人哪里知道,那回她被连累失了龙种正正好好就让主子爷给记在了心上,这几年里若是她实在被冷落的厉害只要找准机会往御花园和建福宫花园这么一走,保管是十次里面有八次能勾起她那位主子爷的怜悯,从而就夜里找她侍寝了!
现下这大半年她的主子爷对宫里新进的答应贵人来了兴致,时时会宠幸,她这个老人自是要借光上位一回的。
秀贵人只脸上带了淡淡忧愁的笑道:“妹妹有所不知,姐姐只是心中有些憋闷这才会来御花园走走,妹妹能陪着,姐姐是千百个感激的。哎,说句不中听的,妹妹千万别怪罪。在这宫里,姐姐和妹妹都是些奴才的命,除了相互扶持哪里还过得下去。主子娘娘和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主子爷自是念着的。咱们也不求主子爷记挂,只盼着主子爷偶尔记起来时能得见龙颜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秀贵人这一席话说完,张贵人脸色也是变了变,那眼睛也不再盯着秀贵人的狐狸毛手笼,只说道:“姐姐可别这般自贬,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可是都知道主子爷的仁慈,上回主子爷召妹妹侍寝还特意提了姐姐呢,说姐姐秀外慧中,淑敏知礼,最是妹妹们的榜样。姐姐可是得主子爷记挂啊!”
张贵人说完这话心里却是得意的笑了一声,想着秀贵人不过是资历比她老,其它的哪里比得上自己,现下拿话套她她能听不出来,还真以为她是个缺心眼的不成?
“呵呵,妹妹就会哄姐姐开心,不过姐姐倒是看妹妹春心萌动了吧?是不是想主子爷了?”秀贵人轻笑出声,凑到张贵人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果然张贵人一下子脸红起来,扭头就白了秀贵人一眼,不过嘴上倒也没否认,现下御花园里只她们二人闲逛,伺候的宫女又离得远,几句露骨打趣的话再说不得,还怎么在宫里过?
“姐姐就欺负妹妹吧!难道姐姐不想主子爷?——哎呀!姐姐你快看,那亭里怎的挂着只大白鸟儿?”张贵人一转头的功夫便看见不远处的万春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个大托盘的鹦鹉笼,一只尺长身量的白色金冠大鹦鹉在铜支架上不停的蹦来蹦去,还时不时用嘴拔起自己身上的雪白羽毛来。
秀贵人听张贵人这样一说也瞧见了万春亭中的那只落单大白鹦鹉,眉头微微一皱便开口道:“这是哪位贵人的鸟儿?怎的放在亭中?莫不是落下啦?”
“那姐姐和妹妹过去看看吧?这么冷的天那鸟儿不是要冻死吗?”张贵人其实还不到十八岁,现下见了那名贵大白鹦鹉在亭子里要被冻死,心下就起了怜悯。
秀贵人本是不想上前查看的,就怕再冲撞了什么人亦或是落了别人的陷阱,但不想同行的张贵人竟是一把拽着她的衣袖就快步走进了万春亭里。
“呀——这鹦鹉儿可是真得宠爱!”张贵人进的万春亭才瞧见石桌上的鹦鹉架周遭围了一圈的小熏笼,还都是名贵色艳的景泰蓝外色,光是那些个取暖物甚就不是她这个小小贵人能用的东西。而现下一只给人赏玩的鸟竟是比她的规格还高。
秀贵人自是也瞧见了,伸手便是拉了拉张贵人道:“妹妹,这鸟儿只怕是主子娘娘们的,咱们差人询问一声吧?”
张贵人点点头便是转身对跟着她们两人的一个小宫女道:“你去周围看看是哪个主子丢了宠物。”张贵人一说完小宫女就行礼去找人了。
“姐姐,这鸟儿真是贵气,就是一只好似孤单了点。”张贵人看着在鸟架上一刻不停的大鹦鹉便是无意的小声说了一句。
“恩,还是成双成对来的喜庆。”秀贵人听着也是点头说道,只是话刚说完,她便见到亭子不远处的枯枝密树间身穿金黄色朝服的大皇子永璜死死盯着她们两人处,那眼里的阴沉就像看死物一般看着她们!
一下子秀贵人就被吓的出了冷汗,眼睛也忽然瞪得大大的,右手一抓身旁的张贵人就差点跌倒。
“姐姐!”张贵人被秀贵人一拽也是晃了晃身子,转头见秀贵人一副受惊的恐慌模样便赶紧顺着其目光看向亭子外面,见着枯枝间的大皇子永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也是受惊的浑身一颤,差点就叫出声来,因着她看大皇子的模样好似已经盯着她们两人许久了!
“婢妾给定亲王请安!”两人见永璜沉着脸走进亭子,立马行礼问安,但是却半天都没有听到永璜叫起,便只能无奈的一直半跪着。
永璜神情诡异的瞄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宫妃和一个小宫女,嘴角露出抹笑意对着石桌上的金冠大白鹦鹉道:“你可真是个不挑食的,怎么什么香的臭的都吃呢?也不怕坏了肚子!”永璜说完就用手一拨白鹦鹉的翅膀,逗弄起来。
“不挑食!不挑食!不挑食!”那金冠白鹦鹉一下子被永璜手指逗弄便是开口叫起‘不挑食’三个字来。
永璜听了原本还带笑的脸竟是眨眼间又阴沉下来,也不再管那鹦鹉只转身就要往石凳上坐下,不过就在永璜刚有动作间,亭子外便疾步走进来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其中两名大宫女捧了手里的香色软垫就手脚利落的套在石凳上,正好在永璜落座间收拾好。而另外两名宫女却是把手里的茶具和小火炉、热水等一一摆在石桌上,这期间另四名太监又从亭外抬着两个尺许大的镂空景泰蓝熏笼摆放到永璜身周。等着四名宫女和八名太监做完手里的活就恭敬的围了亭子待命起来。
秀贵人和张贵人身子微微发颤,两人具是用眼角偷瞄着亭子里的动静,甚至还对视一眼,心下便是打起鼓来。两人都总觉得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但同样心里也疑惑的很,因为她们分位低根本就得罪不了也不敢得罪这位封王的皇长子,为何现下会被找茬整治呢?
就在两人半跪着疑惑间,一名穿着体面九品打扮的大太监手里提这个大鹦鹉鸟架子就走到永璜身边行礼道:“主子,这是裕小主养的红头鹦鹉。”顺喜把手里的鸟架子往永璜眼前一送,见永璜还沉着脸不说话,便是把架子放到了金冠白鹦鹉旁边,然后就退到永璜身后低眉顺眼起来。
“起吧。”永璜对还行礼的两人淡淡道了句。
秀贵人和张贵人听永璜叫起赶紧道谢,只是还没等两人想要告退便见坐在石凳上的永璜又对着石桌上的那只红头绿皮鹦鹉冷冷的讥讽道:“顺喜!这是个什么低贱的鸟杂种,竟敢放到我的金冠儿身边!别说是成双成对了!就是给金冠儿逗趣都脏了眼!”
永璜这话刚说完,石桌上那只被叫做金冠儿的大白鹦鹉就一下子飞到顺喜刚刚放到桌子上的红头鹦鹉处,大大的鸟喙几下就把那绿毛红顶的小鹦鹉给啄的羽毛四散,叫声不止!等着金冠白鹦鹉停下动作跳回自己的鸟架子上时,那只裕贵人养的红顶鹦鹉已经跌在托盘上不动了。
“脏了眼!脏了眼!脏了眼!”
秀贵人和张贵人一脸惨白的听着金冠白鹦鹉的叫声,动也不敢动。又见着永璜满脸笑意的夸奖着那大白鹦鹉,还说什么下贱胚子就是痴心妄想攀高枝,尊贵人也是他们能配得上的!
两人浑身便是止不住的发抖,因为她们二人全都看出皇长子是借鸟来讽刺她们这些贵人小主,又用那只被啄死的小鹦鹉暗比她们的下场。
“啊——!”张贵人一声惊叫便是倒在地上,拼命的忍着眼里的泪花,因为刚刚永璜竟是将那只羽毛七零八落身上还带血丝的鹦鹉直接就扔到她的身上。
而一旁的秀贵人也是额上冒汗的浑身颤抖的打着哆嗦,要不是她身后的小宫女扶了一下只怕也得跌倒。
永璜扔完桌上的死鸟,又一把捧起鸟架上还在时不时叫着‘脏了眼’的金冠白鹦鹉,轻轻抚着便道:“可怜见的!你还没等腻味便是让人给弄没了伴了,我真是心疼的很……”
而永璜说话的功夫,还在亭里的张贵人和秀贵人更是被惊吓的哭出声来,因为永璜一会笑一会沉脸一会又狠戾的动作完全就不像正常人该有的,平日就算是碰上了,永璜也因着身份早早的与她们避嫌了,哪里有现下诡异的举动。
“下贱东西!弄死了裕小主的鹦鹉还在这装可怜!给我教教她们什么是宫里的规矩!”永璜突然转头一脸凶狠的盯着跌在地上的张贵人和秀贵人便是厉声叫道。
听到永璜这样一说,亭子里的四名太监便立马围上两人按在地上,接着又有两名太监几步就跑出万春亭,不过几口茶的功夫那两名太监便是手里拿着两柄侍卫们用的佩刀走到张贵人和秀贵人身边,抬手便用佩刀抽打起两人的腰背处。
“啊!啊!啊!定亲王饶命!定亲王——啊——饶命!呜恩!饶命!”
“婢妾认错!啊!啊!——定亲王恕罪!定亲王恕罪!啊!啊——!大皇子饶命——!”
不过几下,被按在地上抽打的两人就疼得求饶起来,不仅朱钗散落,满脸扭曲,就是声音也是拔高的尖叫出声。
可是不管两人怎么认罪求饶,永璜却没半点喊停的意思,只一脸愉悦笑意的品茶逗弄起自己的金冠白鹦鹉,好似很享受一般。
没多久,地上的张贵人就没了声响,只浑身抽搐脸贴地的半睁着双眼,一只手还能在石板地面挠抓几下,但原先嫩白的五指早就血肉模糊,只能让见着的人惊惧呕吐而已。
旁边的秀贵人也是被打的涕泪纵横,下嘴唇都咬的稀烂,只口里还能喃喃出几句‘饶命’‘恕罪’的字眼,但也是神志不清的满脸冷汗。
永璜见了两人的模样,还是没有开口叫停,但嘴角却是越扯越大,左手逗弄金冠白鹦鹉的力道也加重几分,整个人的兴致都被提了起来。
就在张贵人一动不动的被太监们按着抽打,秀贵人也开始浑身抽搐叫不出声的时候,穿着明黄龙袍的乾隆几步就走进万春亭开口道了声:“行了!”
乾隆看也没看地上不知死活的两名嫔妃,只对身后的吴书来使个眼色让其拖走了两人,又挥退了永璜身周的顺喜和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便是一脸温柔笑意的坐到永璜身边道:“这天冷的厉害,璜儿和阿玛回宫可好?”
永璜也不搭理乾隆,还是逗弄着手里的鹦鹉,只是脸上本来的笑意全都没了,又成了一张阴沉脸。
乾隆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眶也涨的厉害,但还是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接着又道:“璜儿,还几天就要小年了,这回阿玛和璜儿去圆明园过可好?到时候夜里璜儿就和阿玛一起睡在乐安和,若是璜儿厌了,阿玛便陪着去长春仙馆怎样?那是年初新修建好的地方,璜儿可有兴致看看?亦或者阿玛和璜儿——”
“不挑食!不挑食!不挑食!”乾隆才说到一半便是被永璜手里逗弄的金冠白鹦鹉打断,那鹦鹉刚说完三句不挑食,永璜原本阴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只左手抓上鹦鹉脖颈处就是用力一捏,那金冠大白鹦鹉立马断了气!
乾隆双眼募得睁大,看着永璜抓着手里死了的白鹦鹉一脸强忍着受伤的模样恶狠狠说道:“什么杂种下贱胚子你都要!就是不要我!我留着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一边说着永璜还红着两眼更加用力的捏紧手中的鹦鹉,等到话说完,永璜早把那鹦鹉捏的稀烂,只沾了一手的鸟毛和血肉。
乾隆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左手给掐出血来,脸上再也忍不住大恸之极,只觉得看到他的永璜现下的模样是凄入肝脾,痛入骨髓,比被人生生把心给挖出来还要疼痛!
“璜儿——!璜儿!阿玛求求你!求求你!你要什么阿玛都给!璜儿你和阿玛说句话!说句话!呜……璜儿,都是阿玛不好,阿玛那天是骗你的!阿玛最喜欢璜儿了,璜儿对阿玛做什么阿玛都愿意!呜呜呜……咳咳……璜儿!阿玛什么都愿意……”乾隆再也忍不住呜咽,只两手抓着永璜的肩膀哭求,但见永璜双眼怎么都不看向他,便是满脸痛楚的把永璜抱进怀里恸哭起来。
“……璜儿……阿玛求求你……了……你要阿玛做什么阿玛再不拦着……阿玛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乾隆一遍又一遍的抱着永璜发誓,脸上早就涕泪纵横,他若是早知道自己只为了永璜好便是逼得永璜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就是没脸见列祖列宗也要顺着他的永璜!
和永璜比起来,他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给?什么不能舍弃?
“……你要谁都不要我……你要谁都不要我……”
乾隆满脸泪痕的悲恸,模模糊糊的听到永璜好像嘟囔了什么话语,一下子便收住哭声,两眼瞪得大大的,生怕是他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要谁都不要我……阿玛要谁都不要永璜……不要永璜……不要永璜!”被乾隆抱进怀里的永璜开始不过是红着两眼低喃,但后来听到乾隆的哀求,也哭着叫喊起来,最后甚至一推乾隆便挣扎着要起身。
乾隆感觉到永璜挣扎,更是用尽力气抱着喊叫的永璜,一手还抚上永璜的背部不停的拍抚,口里焦急的说道:“阿玛只要永璜!阿玛只要永璜!阿玛谁都不要!璜儿!阿玛只要你!旁人一个都不要!”
永璜被乾隆制住便是不停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但乾隆抱的极紧,永璜便急红了眼的开始乱扑腾起来,最后更是一口咬住乾隆的后颈处喘息不停。
乾隆这时根本就觉不出疼痛来,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只要永璜的话,手也不停的安抚着永璜的背部。
“阿玛只会骗永璜!阿玛不喜欢永璜!阿玛不要永璜!阿玛宁愿永璜离得远远的,阿玛把永璜赶得远远的……”永璜一尝到血腥味便是松了口,只闭眼被乾隆抱着失魂落魄的念叨,脸上更是忧郁哀愁之极。
“阿玛没有不要璜儿,阿玛只是以为璜儿大了才会安排政事,璜儿若是不喜欢天天去户部理事,阿玛再不这样安排了!璜儿以后还是和阿玛在养心殿一起看奏折处理朝政,以后听政下朝用膳沐浴都一块好不好?”乾隆感觉怀里的永璜安静下来只是不停的说着他撒谎,立刻出声保证。
但永璜听了口里还是不停地说着‘阿玛骗永璜’这一句,完全不相信乾隆的说辞。
乾隆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才见着永璜愿意和他说话一回,神智好似也清醒不少,哪里能放过这次机会,便是温柔小意的在永璜耳边轻声细语道:“阿玛怎么会骗璜儿,阿玛骗谁都不会骗璜儿的。璜儿若是不信,阿玛今晚就和璜儿歇在一处好不好?”
乾隆说完这些就小心翼翼的松了钳制,又把自己脸上用手抹干净这才看向他的怀里的永璜。他见永璜虽然还是不愿看他,但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变幻无常,只是忧郁委屈的不停说上一句‘阿玛骗璜儿,璜儿再不相信阿玛’而已。
乾隆心里大喜,嘴角开开合合控制不住的咧起来,只放轻呼吸又揽住永璜,用右手慢慢把永璜手里还粘着的鹦鹉血肉给抹干净,左手扶着永璜的肩头轻拍,小声的继续哄劝安抚。
等着亭里熏笼再不冒热气了这才悄悄用右手朝自己身后打了个手势,在吴书来等人轻手轻脚的抬着龙撵停到了不远处后,便慢慢揽着永璜往那处走去,口里也一直不停的永璜耳边软声细语的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要是用熄灯天亮然后阿玛永璜就起来御门听政了,会不会被鄙视?
= _ =!
老是h会被河蟹剿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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