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又修整了两天，这两天既是给科尔留出改造潜水服的时间，也是希望诺娃能准备的更充分一些。

第三天早上，众人自觉地在进水舱门口等着集合。李清岚来的不算太早，在所有人到齐后，默默地穿戴上自己经过改造的潜水服。潜水服的玻璃罩上，眼睛的位置多了一圈一分米宽的单向膜，咋一看向外面，视野里都是茶色的。同时她还注意到，许自白和杰西卡手里，还拎着一套体积不小的绳网，看着非常结实。

“走吧。”许默一声令下，众人又再一次地踏上石灰岩地质的海底。

一路上，李清岚都有些心不在焉，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脚下的沙地实在难走。尽管已经提前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但一想到将要去围杀曾经是人类的怪物……她很难再像之前一样说说笑笑。

或许都是因为一样的原因，诺娃和顾文成也比较沉默，只是偶尔参与到注意事项的讨论中。倒是叶澜，兴致比前几次出来都高了不少，提到的一些建议也确实有可取之处。

‘伤害’图腾的位置，与潜艇和石阵入口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李清岚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前后都有不少人。走着走着，她莫名地觉得水底有些与往常不同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她没有大惊小怪地询问，反而是发动了异能，控制着水流在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翻搅了几下，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微微放下了心。

“哇”走在前面得诺娃的一声惊叫，让李清岚的心脏紧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前方看去。

只见一条半米左右的银色鱼类，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样慌忙逃窜着，在队伍前方一闪而过，甚至险些撞到站在队伍边缘的叶澜身上。

“这是什么鱼？”叶澜没有发怒，第一时间转向许自白发问。

“银鳕鱼，近底鱼类，肉质鲜美。”许自白不怎么感兴趣地回答道，又加了一句，“常见食用鱼。”

“在这么深的地方？”李清岚不自禁地问出口。虽然她常跟船跑，但提到这些长相相似却不同的海洋生物，她会吃可不会认。

“银鳕鱼的生活区域，最深可以到达2740米。”许自白低低地解释了一声。

“这么深”杰西卡也有些惊讶，随后吃吃地笑着，“叶澜就很喜欢吃这个，不过也只会吃。”

“每次你看到可没比我吃得少。”叶澜不以为然，但也毫不相让的反击。

“学名是裸背鱼，银鳕鱼只是一种赞赏性质的俗称而已。”许自白很久不见的咏叹调响起，让众人都是一滞。他却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群人的孺子不可教，不肯再多废话。

被这些人一打岔，李清岚几乎忘了自己觉得不对的事，这会儿猛地在水中做出拍巴掌的动作。拍到一半，水的阻力已经让她清醒过来。

“以前这里可没有鱼啊”难得的，她的声音也染上了些感叹甚至惆怅。她可还没忘记，自己在第一次下水时踩到的鱼骨。

提到鱼骨，就不能不提之后被她一脚踹出来的司南底座。据她估计，底座应该是已经融合到了她手上的那个，这才造成了空间的升级换代。虽然这猜测没被苏莫尔承认过，但李清岚早就默认了。

“说不定，是地裂下面出来的。”许自白漫不经心地猜测着，这语气却让人觉得事实如此。

“怎么会？”要说队里最失魂落魄的人，李清岚自然连号都排不上。一直有些恍惚的欧清，在听到许自白不负责任地猜测后，还是没忍住对学术的认真，出声反驳。

“玩笑而已。”许自白也不跟她纠缠，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可不一定，”诺娃一边说着，一边紧走了两步，走到众人面前倒退着说道：“虽然跟地裂没有直接关系，但地裂跟这些鱼都应该是跟‘丰收’图腾相关的，这真是太神奇了。”

听到诺娃猜测的，李清岚心里一动，想到了自己“垂涎”许久的照明弹。

没等她开口，似乎是沉吟了一下的许自白开口道：“我能感觉到，变化不止这么一点儿。等解决了这次的事，我需要一个星期研究这里的生物种群，还要做些实验。”

“还要一个礼拜啊……”杰西卡第一个抱怨，之前她虽然也有拓印图腾的工作，但那大多是为了帮诺娃加快进度，她早就对这个地方不耐烦了。又阴森又单调，这是不符合她华丽的审美观。

抱怨归抱怨，杰西卡之后倒也没人反对这件事，以后这种事还不知道谁会遇上，自然都予人方便予己方便了。

“那么，是不是该再来一颗照明弹呢？”李清岚几乎是跃跃欲试地，再通讯器里询问着。

“我怎么觉得，清岚的样子，像是惦记了很久。”顾文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天天下水，不敢说体质追得上许默许自白，也比他原本肩不能提的样子好得多，这会儿边走边说无压力。

“错觉。”李清岚状甚冷酷地说着。

众人对其纸老虎的做派心照不宣。叶澜原本比顾文成的体质就要好，这会儿走在靠前的位置笑着说：“既然有需求，我总该满足你们。”

“那我需求赶快换地方。”杰西卡拆台。

“当需求有冲突的时候，以我的意志为准。”叶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换来众人掩饰着的笑意。

一切就像，刚刚下水的时候。李清岚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再次跑神了。叶澜就像没被众人排斥过，也像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重话；而许自白和诺娃，也好像从没跟这个投资人针锋相对过。就连她，都表现的一派太平，不跟叶澜做对，也不跟欧清抬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李清岚自嘲一笑，眼里揉不得沙，自己奶奶因为这事对着自己叹息了多少次，却还是不想改，也改不了。当初，一是因为爱好和出身，二就是因为向往理工学院的单纯，她选了这么个冷门职业。结果呢，第一次上船就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随波逐流。

不过那又怎样，一步步走到大副的位置，她一样是眼里揉不得沙。较真也好，咬尖也罢，与其抱怨世道的不公，不如努力让自己变的强大，李清岚并不觉得这么活着很累。

即使现在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欧清怨恨，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哪一步踏错过。坚定，理智，带着近乎于纯真的世界观，这才是完完整整的李清岚。

李清岚微微一笑，用水流扰乱了灯笼鱼的捕食计划。既然上天给了她随身空间，给了她水系异能，她就当这是在纵容她更纯真一点儿。

之前提到过很多次，在海底，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氧气，连生死的意义都淡了许多。李清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如果说之前的石阵是一片死域，真正是生命禁区。那么现在的提纳万库石阵迷国，就是一片生物的乐园。

在海洋生物们欣欣向荣的时候，李清岚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异能更实用的用处。水流就像是她延伸出去的触手，柔柔地追逐着海底每一丝波动。随着精神的集中，注意力的提高，李清岚找到了在神秘空间里整整雕刻一个月的感觉。

那是一种，闭着眼睛也能做到的能力……

所以李清岚就真的闭上了眼睛，直到原本暗淡无光的海洋为她展现另一种色彩。比照明弹震撼百倍的感受，在她没预料到的时候扑面而来。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保留着地裂造成的地陷之一。许默显然是很好地控制了裂缝与队伍行进路线之间的距离，大约五十米。

即使是开着手电直射向那个方向，以李清岚的视力也看不清海底的环境。但在异能的帮助下，水流已经将那里的情况反射了回来。地缝并不深，大概只有一百多米。但就像是雨后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春笋，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所有能适应深海环境的植物动物，都在地缝的边缘和崖面栖息着。

珊瑚，这种需要数百万年才能形成珊瑚礁的动物，如同草原上的花朵一样点缀着地缝各处；海百合，与名字不符的死亡陷阱在深海处顽强地招摇着触手，为许多鱼类提供庇护和葬身之所；各种耐寒的藻类、微生物群，与动物构成了海底的生态圈。

水流并不能让李清岚看到海底生物的颜色，这让她多少有些遗憾。海底是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自成一套审美。大海总有一种力量，是的，力量，让人为之惊叹震撼。

一路开着异能在水底横行，其他人随着越来越接近的距离而忐忑，李清岚却是因为技能的好用安心了不少。

笑意突然凝结在脸上，李清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水流一再地扫过同一个地方。那里，一座小山一样、被青苔覆盖着的地形，让她觉得忌惮。笑意彻底从脸上退去，李清岚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遍体生寒。在距离图腾不远的地方，欧扬化身的怪物……就在这里

水流在怪物身边反复地流转着，却只带起了那可怖躯体上青苔的摇摆。怪物倚靠在裂缝底下一处极小的落脚处，三米多高的身躯就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它的双眸微闭，其中一只却已经露出了一小块增生的组织。李清岚大胆猜测，自己曾经想都没想过的一枪，不仅给怪物造成了重创，更是一直都没有恢复。

虽然刚开始被吓了一大跳，但之后证明的事情反而对己方有利。李清岚心下更定，自然不会在这段路程上声张。直到……所有人，心情复杂地站到那块儿触发图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