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河上,凉风扑面,天空之上更是万里阴霾。丁古固渐行渐远,两岸旁的楼阁渐渐减少,岸边的青山之上郁郁葱葱,景色渐美。丁古固却无心观看,心事重重,心下念道:这俗世多纷扰,画雨崖就在天青海阁,却因多多之事而无心观看,就此作罢,爹爹娘亲倒是无忧,可妙玉……百念流转心间,因而,催舟行使得极为缓慢。
就在此时,天清河岸边一个灰袍老道对着清水浮云舟狂奔而来,涉水踏浪如履平地,奔跑之余朝丁古固不断挥手,大叫道:“哎……!壮士,救命……!壮士,救命呀……!”只见这老道满脸焦急之色,左手提着一只烧鸡,右手拿着一个约两个脑门子般的大红葫芦,奔跑之余不断扫瞄后方,惶恐至极。老道奔至清水浮云舟前,停顿了前冲之势,但老道那双脚却依旧在水面原地踏步不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丁古固细看一下,只见道人脸圆身胖,眉目和善,袍子上一尘不染,却满脸是灰,道帽歪斜,两缕飘带环绕缠着颈上,见得舟山的丁古固,举鸡便跪,磕头不止,急声道:“壮士!有人要杀我,壮士可否让我躲藏一番,救得本真仙一命,若然壮士救了我真仙一命……我,我来世便是做牛做马,化作女儿之身给壮士填房做小妾,那也是要报答你的呀!啊……”老道一声惨叫,声泪俱下,凄惨不已,继而道:“壮士!千万要救我啊。老道我从小无亲无故,甚是可怜啊……”
丁古固初见这老道,想起这单身行走之人最是难缠,顿时心生警觉,哪想这老道如此乖张,心中一软,便道:“上来罢。”
丁古固话未说完,这老道就串入舟中,盘身而坐,哪里还有眼泪,也全无刚才惨相,更别提什么可怜了。只见这老道转眼间便变了番模样,仿佛得了的道仙人,别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势隐隐散发开来,这气势没维持片刻,这灰衣道人便狂啃烧鸡,仿佛许久未曾进食,丁古固望得这老道变化之快,思维也是呆滞了一下。就在这老道啃得正欢之时。天边呼啸而来一道青色流光。
片刻,青光停顿在清水浮云舟前,却见也是一个老道,这老道一身白袍,与灰衣老道装束一样,只不过是白色的袍子,脸上威严之极,怒气隐隐浮现。望见丁古固,围绕清水浮云舟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异常,便开口道:“这位小道友,可曾见过我家跑出来的一条灰狗,它叼着一只鸡和一个葫芦。”白衣道人话还未说罢,就见顶古固脚边滚落一只烧鸡,片刻,一只手又把鸡捡回去了。却是这灰衣老道听得白衣老道骂他是狗,玩起了文字游戏,不让白衣道人骂到自己是狗,松开了拿鸡的手,待白衣道人说完,鸡掉落在地上,反应过来,又有些不舍,转而捡了起来。
白衣道人手指连点,道:“出来,给我滚出来,你这个无耻老儿!”
灰衣老道侧头出来,道:“我不!我偏不,我就不!你来咬我啊,哈哈!来啊,有本事,你来咬我啊!哈哈!”转眼间,两人便围绕丁古固进行了追逐。丁古固见得这两人如此打闹,心知这灰白二人定是熟人,并非仇家,侧身一让,这灰衣道人失去屏障,一下便被白衣老道拧起了耳朵。
哎呦……灰衣老道大叫了一声,急忙道:“壮士,你此次见死不救,惹上了大因果。来生,你便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啊!”
丁古固听得这灰衣老道说得小娇妻,忽然之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孙妙玉那沉鱼落雁般的容颜,还有孙妙玉的款款深情,恻动不已,转而望着幻月古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妻子么……”
灰老道见得丁古固此状,又急忙道:“对对!壮士快快救我,还来得急!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妻还在等你,快救我!”白老道听得灰老道说这“小娇妻”时,诧异了一下,待灰道人说完,便全部明白了过来。白道人羞愤异常,骂了句无耻。当下,左手按住灰老道脑顶,往下一压,右手捏住耳朵,便放肆的拧了起来。
呀……撕心裂肺般的叫声如同杀猪般响彻天地间。
灰老道双臂乱抓继而抱住了白老道大腿,见求见无果,双膝一跪,道:“大……哥,我错了……你方才伤了我的命脉,我死了也不会怪你的,我下去陪娘亲了,千万不要挂念我……呃,呃……”转眼间,灰衣道人便倒在了地上,双眼翻白,腿脚抽搐不已,过了一会便没有了动弹,仿佛已然死透。
白道人见状,心知这灰衣道人诈死。当下,又补踢了两脚。灰衣道人仍然是没有反应,伸手去触碰鼻息也是没有呼吸。
“咦……”这时,白道人见情况不对,脸上显得些不安,转眼见看到死透了却仍然抱着烧鸡的尸体,轻声念道:“莫非真伤了‘听宫’、‘听会’和那上下两关的穴位?”这白道人边说边退着步伐,待退了十几步开外,便对着丁古固道:“唉!既然,他已死透了,生于天地之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不但没做什么好事,恰恰相反,却耗费了不少伙食,把他踢到这天青河了,喂养一下鱼虾,就当他做了一件善事罢!唉……免得到了地府,阎罗说他坏事做得太多了,把他投了‘畜生道’。”说罢,白道人猛然向前奔去,势头直要把这灰衣道人的“尸体”踢到河水中央去。只见灰道人突然自船上暴起,双手连连推辞,一边后退,直道:“大哥,你这一踢,直是会把我踢死啊?”
“你不是已然死透了么?”
“阎罗王说我祸害不浅,罪大恶极,不收我了,不收了!”
“果真?”
“恩恩!”灰道人应答之间,见白道人脸色渐变,说完,又直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你不是说是么,怎么又摇头?”白道人渐渐逼近。
灰道人着急得直跺脚,“哎呀……!大哥!不就是一只鸡么,你何必苦苦纠结此事?此事就算了罢!”灰道人两指朝天,继而道:“哥哥,我发誓,我发誓,下次一定不会了,真的!你要是真把我打死了,娘亲也不会安息的呀!”
白道人听得“娘亲”二字,心中一软,道:“这些世俗的老人家养了几只鸡不容易,我每次出去帮人算卦之时,就怕你出去乱来,总带上你才放心,可你却总潜入别家中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叫我情何以堪啊?我脸面往哪里放啊?”
“可是……我饿……”
“你……”白道人手指悬空,一时语噎,紧而闭眼,语重心长道:“人穷,志不能穷啊!”
“哦……”灰道人说罢,擦了擦烧鸡,又啃了起来。
这时白道人望见丁古固,一时脸面有些挂不住,道:“小兄弟,让你见笑了,我叫习白山,他便是我弟,叫习田,我们是“苦玄门”门人,外号:山田二叟。打搅你了,呵呵,抱歉。”说罢,便要提起习田遁走。丁古固见得这习田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为了一口食欲,做些不得已的事情,心有感触。又见着这老道如此乖张,顿时,联想起了自己乖张的爹爹,一阵温软,倍感亲切,心动恻隐之念,便道:“萍水相逢亦是客,在下有意广结道友,同是修道之人,既然这位前辈有空腹之难,在下也未曾用食,那请随我去吃一顿饭吧?”
习田听得有吃,转头一喜,道:“你请客?”
“我请便是了。”
“那我吃得多了,可不管你有没有钱!”丁古固张口欲答,习田见状,恐欲丁古固反悔,便抢答道:“小娃娃说话要守信用,走!前面有一家小山店,小菜也是美满。”当下便又盘身坐了下来,把吃完的烧鸡骨头往河里一扔,打开了红葫芦,灌了几口酒,摇头晃脑唱起了山调调。习白山见状,欲言又止,当下作揖,道:“那便多谢小友了。”
丁古固又和这山田二叟交谈了一会,得知这“苦玄门”本是附属于“九生派”的一个小派,后来香火渐渐不济,门派中落,和“九生派”也就渐渐的脱离了关系,也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了这“山田二叟”独撑门面。所以这习白山才出来靠卜卦维持生计。
这清水浮云舟虽然是逆流行驶,却比飞在天上快得多,所以丁古固也是乐得在水中行驶。行驶了不一会儿,果见一家山店坐落在山腰,此店碧瓦红墙,规格旁落了半个山体,别有一番气派,根本不是什么小山店,四串灯笼串连,分别悬挂在朱红大木两边门口,门上有一块巨大匾额,上书:麻沙渡。习田见得这店,怪叫了一声,冲了过去,奔至一半路程又折了回来,脸上有些尴尬,望着丁古固询问的眼神,笑而不语,跟在了丁古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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