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云飞”之谜

回营的严颜和黄权，一同进了中军大帐，自有亲兵服侍着脱去了盔甲，并打来热水供两位将军擦洗。

严颜屏退左右，自己动手用热毛巾擦洗脸上的污垢，问黄权：“公衡呀，今天你这一来我就安排你的兵士杀敌立功，你要如何答谢我呢？”

黄权将手泡在水里，看着不甚言笑的严颜，答道：“哥哥有话便说就是，小弟定效犬马之劳。”

严颜丢下毛巾，大笑起来：“哈哈哈！上阵杀敌，领兵打仗你不如我；这出谋划策，察言观色我远不如你呀。一下就被你看穿了我的伎俩。”

随即二人坐了下来，严颜将何云飞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公衡，何岸小儿的性命现在就在你我二人手中攥着。如不想好对策，今日统计战功之时，何岸定过不了监军赵康这一关呀！”

黄权长叹一声，“这的确是难办呀，让我思量一番。”

……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沉思中的黄权突然笑出声来。

“哦！公衡，你想出对策来了。”严颜焦急的问道。

黄权故作神秘的看着严颜，微微点头道：“希伯呀！这那还需我等为何岸操心呀。此人的身世本就不凡，说不定还是帝王之星。”

“啊！”严颜听完顿时一惊，“公衡可开不得这等玩笑呀！”

黄权用手沾了些水，写了“岸”和“汉”两个字，“哥哥你看，这‘岸’字分明与‘汉’字谐音。何岸自幼习武未曾识字，这就未必晓得自己的名究竟是哪个字，恐怕我们称其为何汉才对。这名这字都含避讳，这说明什么？”

严颜听着多少有些明白了，但还不完全懂，示意黄权继续说。

“这些避讳只是针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对刘氏皇族宗亲却不是太大约束。高祖皇帝建立大汉王朝到如今已有四百年，刘氏皇族后人在民间岂止过万。安帝（刘祜公元107—125年在位）之后，权臣、外戚、内宦争权夺势愈演愈烈，视天子为玩偶，六十年里大汉王朝竟换了六代皇帝。此乃万民和吾等臣工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之事。”

说到这里，严颜和黄权都沉默了片刻。黄权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分析道：“何氏乃战国七雄——韩国贵族为避秦祸普遍更改的姓氏，这个事情天下共知。刘氏宗族争斗或被迫害的事情并不鲜见，用‘何’为姓氏隐喻姓氏更改最恰当不过。所以何岸就是汉室宗亲之后，本名刘汉，字云飞。”

“对对对！”严颜听完兴奋地搓着手站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公衡分析的太有道理了，这下何岸有救了。不，应该叫刘汉……”

严颜一个人兴奋，却见黄权的脸色平常依旧，知道其还有话说，便坐了下来：“公衡有话快讲，莫要急死哥哥。”

“呵！”黄权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哥哥急，但何岸现在是可救，但不能马上救。”

“这从何说起？”严颜疑惑道。

黄权敲敲桌面，说：“你看！何岸的父亲如此为小儿起名，大有中兴汉室的宏愿。现如今虽说盗贼蜂拥而起，但还算是太平盛世，不在朝堂之上有何底气空谈中兴，这说明何岸的父亲是近些年来才退出皇权争斗，朝廷之内仍有余势，定不会让当朝所容。一个刚刚礼冠的小儿，期间多少秘辛定不知晓。如若此时将其推为汉室宗亲，朝廷随着小儿去查其身份，万一有何纰漏便是害了何岸。所以我等还需时日为其筹划周详方可。再说，哥哥手中也无证据证明何岸就是汉室宗亲，现在如果以此保他反而有捏造护短的嫌疑，万不可授人于柄，监军的厉害等到统计战功的时候，兄台就能领教一二了。”

“多谢公衡指点迷津，现是茅塞顿开，哥哥知道怎么办了。”严颜总算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少了什么，又问道：“何岸如此本事，不日即将大战，我现在用着顺手，放其不得，那何家村怎么查呢？”

“哈哈！哥哥你这是关心则乱。我们整个益州地域，三五户称为村的地方多如牛毛，张浦管兵的册子哪有那么细？再说，你这梓潼县以北几十里匪患猖獗，还怕找不到‘何家村’。这点小事还需问我？”

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严颜很是开心，忙传唤亲兵下去看看战果统计的如何，好准备论功行赏。

时间不长，大帐的门帘一掀，进来的不是回报的的亲兵，而是监军赵康和他随行的小吏，严颜和黄权赶忙起身行礼。

赵康手摇着一柄蒲扇，尖着嗓子说到：“黄将军原来真在这呢？是不是在和严将军商量小将军何岸的事情呢？”

此话一出，惊得严颜和黄权都是一身冷汗，“这厮不会是知道我们商讨的内容了吧？”

赵康看着严颜和黄权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说：“何岸的事情是挺麻烦的，先给咱家来些水喝，都坐下来好好议议吧！”

说完，便转身迈着碎步到严颜和黄权对面的席位坐了下来。赵康见严颜和黄权还未坐下，不住的摆摆扇子让二人坐。此时二人吓得完全不知所措，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来。

赵康喝上一口送上来的水之后才说：“都说说吧！何岸杀敌没有首级的事情如何处理？你们是行伍出身，咱家不是，咱家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呼！”严颜和黄权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严颜算是知道了黄权最近受了大罪了。

严颜拱手道：“禀监军！何岸首杀敌将、乱敌阵型、破敌士气、杀敌无数、倒敌将旗，均可获取军功，乃今日大战第一功臣。”

严颜说完，赵康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严将军统兵作战时那么精明，这时怎么糊涂了呢？按照汉朝军法，校尉以下官兵记战功以敌首数记功获赏，这可是跟银子和官爵挂钩的呀！”

“这个……”严颜一时语塞。是呀，刚才严颜所说的都不是“硬通货”，功劳的称谓是没错可需要证据呀。斩了首将，人头呢？杀敌无数，人头呢？……别人把脑袋砍下来怎么可能还给你。

不等严颜思索回辩，赵康不耐烦的抢白道：“杀敌一百八十七个贼人呢？咱家可是帮何岸一个一个数着来着。虽说比较远，咱家看的不是完全真切，可咱家可没算那些伤胳膊伤腿的贼人。你们最后那么多人上去，砍下咱家算的那一百八十七颗脑袋绝对不费劲。”

严颜心中又是一惊：“真他妈的是顶级的监军，这家伙是人是妖，老子的眼力就是帮何岸专门数也数不到这么细。还有零有整的一百八十七，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呵呵！看来赵大人是在惜才，为何岸小将军鸣冤啊！”黄权见严颜无语，便开口说道。黄权与赵康接触多日，早已摸清了对方心思，自有应付。

赵康拿着蒲扇呵呵的又扭又笑，“还是黄将军明事理，严将军对自己的兵都不照顾，真让咱家失望。”

“哎！”黄权应道：“赵大人可就错怪严将军了，严将军是秉性耿直不晓得变通罢了，这回营之后便找我商议却始终不同意在下的做法。”

“哦！原来黄将军早有对策，快说与咱家听听是否妥当。”赵康极其认真地竖着耳朵，似乎特别在意何云飞的事情。

“在下出的可是有违军规，监军可不降罪哦！”黄权抱拳却面带笑容的说道。

“快说！快说！卖什么关子？法究其行不究于心，说说又何妨？”赵康焦急的催道。

黄权似笑非笑的答道：“在下本劝严将军帮何岸估一个杀敌的数字，直接记录于功劳簿。没想到严将军就是不应允，更没想到监军居然将何岸的功劳记得是如此详细。”

“那是当然喽！”赵康听了黄权的话不但不怒还很得意，“多报些功劳有什么问题？尔等的功劳还不是咱家的功劳。咱家这个监军只不过是监督军队是不是勤勤恳恳为朝廷办事。二来嘛，也是为益州军中挑一挑举孝廉的俊杰。何岸这小将军咱家甚是喜欢，绝对是益州军里一等一的人才。”

“举孝廉”，这是汉代发现和培养官吏预备人选的一种方法。它规定每二十万户中每年要推举孝廉一人，由朝廷任命官职。被举之学子，除博学多才外，更须孝顺父母，行为清廉，故称为孝廉。这赵康做为宦官，来益州如此积极办这个差事，明显就是为宦官集团收刮人才好与朝廷的权党望族争斗。

严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赵康会如此器重何云飞。严颜恶狠狠瞪了一眼黄权，意思是说怎么不早告诉他这些。“既然监军同意黄将军的意思，严某替何岸谢过赵监军了。”见事情已经解决，严颜起身拱手施礼道，同时也有送客的意思。

可黄权在旁边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还有件事严将军也在犯难。何岸的字，取自高祖皇帝《大风歌》里的‘云飞’，这是犯有欺君之罪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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