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七的概念里,死刑已是很久远的事了,秋橙市监狱之所以一再扩建,就是因为露天区的暴力行为屡禁不止,不乏那些烧杀抢掠的穷凶极恶之徒,故而无期徒刑者越来越多,监狱一开始采用移监的做法,可是后来别的监狱也都满员,迫不得已只有扩建了。
死刑早已废除,为何会加诸在他身上?
他没有情绪失控的质问什么,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平静的问了句:“为什么?”
一个警官冷酷的道:“死刑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废除,只是很少有人能达到判处死刑的条件,很不幸的是,你达到了。”
“我连谋杀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怎么会达到死刑?”苏七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
“那架飞机失事的消息应该在你预料之中吧?连同机长一共三百二十七人,三百二十七人!因你而死!”
苏七目瞪口呆,尽管当时他预感到危机,可那也只是感觉,真正听到飞机失事心中不免一阵吃惊,更多的则是难受,上面还有他的同学、老师!
“一个都没活下来吗?”他怔怔的问道。
“这个你心里比谁都有数,你跳机的时候不是拉了个姑娘吗,她还活着,也算个活脱脱的证据,她对你提出第一次起诉,我们现在正是对你提出第二次起诉,你与飞机失事有重大牵连,只要你详细的把计划说出来,行刑的时候会给你个痛快。”
“你少他妈诬陷我!你拿什么证明是我害了他们?航空公司事先是有记录的,当时飞机穿过一片负离子乌云,网络讯号外溢引起连锁反应导致主控系统瘫痪,机长处理不当,我当时还劝说大家跳机,但是没人听,这才胡乱拉了一个人。”
进屋后一直压抑愤怒的苏七终于爆发了,几乎是咆哮着冲那警官吼道。
几个警官均是一脸黑线,不悦的眯起眼愠怒的等着苏七。
门口的狱警见他出言不逊,当即大步上前去,一个扫堂腿踢在他腿弯,力道极其刚猛,按他的预想苏七是肯定要跪倒在地,然后他再揪住他头发提起来,大声喝骂:“你给我老实点!”
可苏七没有跪倒,只是身形略微晃了晃!
狱警心中一怔,二话不说抬起手臂肘击在苏七脖颈,把先前存在肚子里那句话喊了出来:“你小子老实点!”尤嫌不够,间接的拍了个马屁:“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这可是分区警署署长,除了市长就是我们署长大了!”
听了这话苏七一声冷笑。
“出去!”署长嫌弃的瞪他一眼。
狱警酸溜溜的低下头,哈着腰出去了。轻轻关上门,外面的伙伴低声呵斥道:“你傻啊,署长管三个市警力,咱们市长见了署长还要主动伸手呢,你说谁大?”
狱警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隐隐为日后的前程担忧起来。
审讯室里短暂的安静之后,分区警署署长点了根烟,道:“负离子乌云对飞机的影响很小,就算有网络讯号传出也只是小波澜,你不要颠倒是非,聪明的话就老实交代,免受不必要的麻烦。”
苏七忽的心念一转,忙道:“那个女孩知道飞机失事后一定会明白我的用意,我们是邻座,在飞机上我什么都没做,她可以为我作证。”
苏七并不明白他们只是要找个替罪羊,让安全区那些人有个发泄悲愤的渠道,给上面施压的领导一个交代,根本无心追究苏七究竟是不是好人,是坏人最好,是好人就把他逼成坏人。
署长道:“可能你记性不好,我再重复一遍,正是那个女孩对你提起第一次起诉,不然你不会戴着手铐脚铐被我审问。”
苏七不甘示弱的道:“可能你理解有问题,我也说过了,当她知道飞机失事就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
“你们想屈打成招吗?”苏七紧握双拳道。
署长失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屈打成招需要我坐在这里吗?”
他掐熄烟蒂,拿出一份协议,道:“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保证你这一个月享完你一生的福。”
苏七探头一看,不禁心中一阵哀叹,原来他们早就拟好了说辞,不管自己认不认罪只需签个字就好。那些失事者的家属会来观摩自己的死刑,秋橙市对安全区也有了说得过去的交代。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苏七极度不甘的暗自思付,自己明明是想要救人,侥幸活了下来便有如此大的厄运降临头上,为什么不详细的调查一番,给安全区一个正确的解释,非要我做替罪羊不可?你们怕得罪安全区,难道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就不会招来他们另一层仇恨吗,我终究是露天区的人啊……
“你想清楚,事已成定局,不要有任何抵抗的想法。你签与不签都是一样,那些死难者家属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你的笔迹,随便找个阿三阿四写上你的名字毫无问题,这样说你懂了吗?”署长不慌不忙的道。
“那你就让阿三阿四签吧,这一月的福我享不起。”苏七神情执拗的道。
署长呵呵笑了,对身旁一人做了个手势。
那人道:“苏七,签完字以后会有人带你去专门的牢房,连同厕所书房一共七十平米,里面有专人服侍,除了自由你不会受任何委屈。”
“我宁肯受尽委屈也不失去自由。”苏七心中坚定的道。
本来还在犹豫这六十年怎么过的他,在这些人的颠倒是非之下突然变得目标明确,女孩对他的冤枉他勉强可以理解,虽绝望于刑期过长,可终究没有造反之心,但现在却危及了生命,他不会拿生命去妥协,更何况这件事根本不值得妥协,他自认没有错,为何要承认杀死三百多人的罪名,他虽没有亲人,可是在露天区生活了十八年,这里留有他深深的印记,他不想死后背负骂名。
有了这个想法,他便开始细心留意这里的一切,墙体的结构、材质,管道的连接、转折度的大小,狱警的装配,巡逻的频率等等都一一记在心里。
他所在的牢房只有两个床铺,同房的是个彪形大汉,当他一个菜鸟囚犯刚到来时,那人没有一个好脸色,对他使来唤去,就差没有吩咐他擦屁股了。
苏七为了不多生是非,尽量隐忍着不跟他计较,这牢房跟鸡笼一样大,标配的两个床铺和一个洗漱池、马桶,想找事也无事可做,不过就是为他洗洗衣服。
大汉叫吉成,苏七也从他口中听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除了每天例行一个小时在操场晒太阳之外,礼拜六另有一天休息日,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前提是必须表现优异。
这个表现优异也是有多种说法,主流的有两种。一是服务狱友,让大家都满意你,赞同你有一天休息日,也就是拍所有人马屁;二是让所有人拍你马屁。这是较为极端的做法,首先要解决让别人臣服你的问题,在监狱这种地方,指的就是所有人都打不过你。
吉成告诉他,秋橙市监狱基本上每年的常住囚犯为三千人,流动的就不好统计了,很多都是关几个月,从晒太阳的数个大操场上几乎满员的情况来看,这个监狱平均每天至少有七千人。这还没有算隔壁的女监狱。
苏七所在的三号监区类似那种工厂的大型车间,有七百人之多。有十八个全副武装的狱警监管。
这七百多人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同意,他就可以每周有一天休息日,直到有新的继任者。
这一天的空闲对只有一个月时间的苏七来说尤为重要,他必须争取。进入牢房第一天他就绝望的发现,墙体坚固的根本没有破坏的余地,至少短时间内不行。只有在操场才有机会。
至于如何争取,苏七果断的决定,只能采取第二个办法,原因有二,一是时间有限,他不能讨好每个人;二是通过这几天和吉成的相处,他深刻的发现,他无法被人使唤小狗一样呼来唤去。
吉成说,秋橙市监狱分为二十个监区,包括三个女监区。他们这个是最大的,却是最容易管理的。
苏七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人多不是不好管理吗?”
“三号监区这几年从没发生过大规模殴斗,也没人和预警对着干,全是因为一个人,他是三号区的老大,狱警和他合作管理,给他诸多便利作为条件。”吉成嚼着干果躺在床上舒坦的对洗衣服的苏七道。
“大家为什么怕他?”
“他叔黑脚党二把手。”
“怪不得。”
苏七对黑脚党一点都不陌生,这个崛起与露天区的帮派几乎是以燎原之势崛起,短短两年就称霸了露天区,经过多年发展,据说现在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安全区。
“他叔那么牛的地位,为什么不把他弄出监狱?”苏七拧干衣服,搭在仅有的一扇小窗户下面的晾衣绳上,一边整理一边道。
“再牛也不能明着和警署对着干啊,这小子喝了点尿酒在酒吧打伤了人,警察来了他照打不误,把两个警察打死了,按说这可是无期徒刑,但他后台硬啊,只判了五年。也他妈就是形式上的事,对他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在监狱里照样称王称霸。”
苏七脸色不喜不怒的道:“也就是说把他收拾舒服了,三号区就没人说别的了。”
“差不多吧。不过这话一般人谁敢说出口,那跟找死可没什么区别。”
苏七平静的道:“告诉我他叫什么,待会出去晒太阳我就把他收拾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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