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跪下,不孝子!”
啪地一声,乔三爷拍得桌子震天响,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谁不知道,乔家二小子向文是三爷最喜欢的儿子啊。
其实,自从接到家信,让他从省城回家一趟,乔向文就隐隐感觉到了其间的不同寻常。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绝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种。
父母身子骨安康无恙,乔家的农庄就像过冬后的青草一样,不断向四周蔓延,加上父亲的各种手段,乡亲邻里虽然心里怨言颇多,但总算面子上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你扩张你的,我收成我的,你种我收,你买我卖。
陈家集,鲁南第一大镇,无论人口还是地域面积,都比周围的乡镇大了不少。每到逢集,街上的热闹一点也不次于县城,哪怕不远处狼烟四起,日本人的铁蹄踏遍了东北,又迈向华北。
陈家集的上街头有座庙宇,叫神仙宫,庙里供着一尊菩萨,大家私下称作玉女菩萨,专管生儿育女,香火极盛。每逢农历二月十九,就是玉女菩萨的生日,每到那一天,陈家集和附近乡镇的村民商人,无比虔诚地将这座神的牌位抬出来游行,弦箫鼓乐,锣鼓喧天。镇上的商铺则会沿街摆着祭品拜接,祈望子孙兴旺,生意兴隆。其时,当地群众还会推选出一名富有威望的乡绅代表接神并主持祭拜典礼。之后,乡里还要请来戏班演出,为期十来天。
如果说陈家集是鲁南的一颗明珠,那么山楂就是陈家集人的骄傲!
每到九、十月份,满山的山楂红,把整个陈家集都映的红彤彤的。随处可见的山楂树上挂满了红鲜嫩欲滴的果实,凭地惹人喜爱。陈家集的山楂,个头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大,分外饱满,光洁圆润,味道酸酸的,入口后便有一股甜意涌上来。路边枝桠上的山楂长多了,就会把枝条压弯,行人一伸手就能摘到,热情的陈家集人从不计较,看到南来北往的人,总会由着他们采摘品尝,即便不买,他们也是乐呵呵的。
山楂的妙用和美好,曾引得不少文人墨客竞相称颂,浅吟低诵。其间最知名的莫过陆游的那一首《治圃》:
小圃漫经营,栽培抵力耕。
土松宜雨点,根稚怯鉏声。
红果方当熟,清阴亦渐成。
每来常竟日,聊得畅幽情。
有人种,就有人收购贩运到外地。山楂不仅能生吃,还能做成山楂糕、山楂酒,有人加工后套上个纸板盒,价钱就能翻个跟头,集子上的药铺更是绝了,把山楂去了陈皮杂质后,切成薄片,放上荷叶,麦芽,拌点红糖,就是一味治疗许多疑难杂症的好方子。
当然,在陈家集,要问起谁家田最多,谁家伙计最多,谁家的山楂产量最大,如果你回答不出来,一定会被人传为笑柄。
三爷呗,大名乔大富的就是,连续几届主持庙会祭拜,陈家集男女老少,妇孺皆知。
当然,人家善意地笑完之后,还会继续问一句,那你知道陈家集历史上最大的名人是谁吗。
不管读过书没读过书的,都有意无意间把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抬出来,这可是陈家集的金字招牌。说起王羲之,没有人不肃然起敬的,据说有好事者,反复考证,但最终都无法从家谱继承上把自己与这位书圣联系起来。
王羲之籍贯陈家集,史书是有确切记载的,只是大家无法考证的是,在这个鲁南第一大镇,为何罕见书圣的遗迹墨宝。
话说回来,提起乔大富,虽然佩服者有之,羡慕者有之,不屑者有之,但无论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还是不得不承认,三爷,有一套。
而今,世道不同,有实力就有地位,随你议论,乔家的财富却在邻里的褒贬不一中不断增多。
大门口那一对石狮子就有2人多高,张着大嘴,威武逼人。那门槛,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高度快到人的膝盖。进了门,看到的是刻着大大“福”字的照壁,为彩釉烧制,山水纵横,云彩缭绕。
走过照壁墙,看到是长方形的院子,脚下是一色的青石板。两侧,厢房林立,红灯高挂,雕梁画栋,明柱花窗,所有的房檐儿都翘着,让人明白了什么是飞檐斗拱。
整个四合院重重叠叠,井然有序,房舍疏密有致,鳞次栉比,描龙画凤,雕饰精美,既有老鲁南的风格,又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乔家的殷实。
这会儿,身高一米七五、个子已经高过父亲的向文倔强地抬着头,坚决不跪,却把眼睛望向了母亲。
“他爹,快喝口茶消消气,你也听向文说说道理嘛。”在众人的尴尬表情和儿子的倔强目光里,乔夫人慢慢起身,为三爷斟满了茶,侧过身递给他的会儿,悄悄使了个眼神。
旁边的几个丫鬟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大气儿不敢出一口。
星竹用力拉着母亲的一角,狠命地抖动,她要让娘解围呢。
话说乔家与李家本是邻里,上代为了几亩难分地界的荒山,发生几次殴斗,双方互有损伤,但二十多年前最后的一场恶斗,乔家被对方砍死了一个青壮力,李家的一名男子随即被官府关了起来,双方就此便结下了梁子,弄得县衙门出面调停过几次,都不见好转,两家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一位颇有声望的私塾老先生出了个主意,让这桩积怨得到了缓解,在陈家集一时传为美谈。
那年秋天,山楂最红的时候,一顶轿子把一位知书达理、美丽端庄的女子,送到了乔家的门口。
轿子里坐的是李红英,隔壁李家的一位远房表妹,新郎官正是乔家三少爷,乔大富。
虽然说这未免有点和亲的味道,怪的是,三爷在新婚之夜,带着满嘴的酒意,掀开新娘子红头盖的时候,一下子眼睛睁得圆圆的,浑身一个激灵,酒意一下子全无了,之前所有对父母之命的抱怨,牢骚,统统跑到了九霄云外。
美丽的新娘子李红英,在之后的不到十年的光景里,先后为乔大富生了三个儿女,老大生下来很瘦弱,体格不太好,三爷反复斟酌后给取名向武,第二胎还是个儿子,名字就好取多了,向文,三儿是个女娃,乔夫人喜欢得很,亲自给她取个名字,星竹。
秋去春来,大沙河的水一年一年地流,陈家集的山楂树一季一季地红,当年的新娘子,如今早已是乔家的总管家,三爷只管着外面的应酬,集市上几间店铺的买卖、宅里一应事务被乔夫人料理得顺顺溜溜的,十多个长工哪怕对三爷的霸道有些看法,但大家对于乔家女主人的大方和公道,却发自心里的赞许。
看到夫人的示意,三爷余怒未消,啪地又拍了一下桌子,只是,声音比第一次轻了一些,手指随着点向倔强的儿子。
“说,父母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乔老爷发火了!
老大志武去年已经成家,在省城大学毕业后,乔三爷托关系,使了不少劲,在一家外国人的纺纱厂里当了翻译,因为心眼精,脑子快,去年成了家,还被外国人提拔当了助理。
眼前的老二呢。
在省城读了几年书,开了不少眼界,也吸收了不少进步思想,参加过好几次学生会组织的反日游行,抗议日本军国主义犯我领土,辱我同胞,对于先占了东三省,又吞了华北大片地区的日本人,充满了仇恨。
日本鬼子借着卢沟桥事变占了北平,沿铁路不断南下,学校已经无心开课,同学们有的去参加了抗日,有的跑去延安投了,也有的担心济南失守回了家乡。
一封家信,匆匆把他引回了陈家集,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
左想想,右想想,自己这么一个读完唐诗宋词读新青年,读完孔夫子读鲁迅马克思的有知识有文化、志向高远的热血男儿,怎么就跟包办婚姻的封建陋习连在了一起呢?
当初,只听妹妹说是父亲的一个世交牵的线,对方姓颜,比自己小三岁,是县城一家银号的大小姐。那次回家过年听说后,他并未当真,还找了个理由提前返校,故意没有听父母安排去颜家。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二少爷向文和即将成亲的颜家小姐一次面都没见过。
什么门当户对,天造地合,分明是父亲为了生意。此刻听到父亲的话,又看到了母亲望向自己的目光,母亲背后,妹妹星竹偷偷冲他眨着眼,那是担心,也是鼓励。
星竹在家里最小,比二哥小7岁,两人的关系最亲。
小时候,二哥那就是妹妹的偶像,不管遇到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只要去问二哥,没有得不到答案的,原因很简单,乔向文喜欢,爱动脑筋。
仅仅知道的一丁点关于颜小姐的情况,向文还是听妹妹说起的。
颜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乔向文面对父亲的逼迫,是服从,接过父亲庞大的家产,还是别有选择,究竟他做了一件什么事,让乔家在鲁南再一次出名,乔老爷受了羞辱就此闭门不出?且听明天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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