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清从刘盈手中抽回纸鸢，小心地展平。心里却考虑起张舍人刚刚的话来，一时间眼神变得迷离。回想起自己进宫后便只有在暴室时莫名其妙地受了人的帮助，其余的，倒还想不出有什么。
刘盈趁机抽走凌子清手上的纸鸢。凌子清回过神，却只定定地看着他。
“在暴室的时候，皇上派人帮过奴婢是吧？”凌子清见刘盈久久没答话，心下里更肯定，“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帮奴婢？不应该直接将奴婢杀了灭口吗？”
“那朕就变成了她那样的人了。”刘盈轻叹口气，眼睛看向天边浮着的那朵流云。吕后虽然将他扶上皇位，却是因为贪权。就连表面上扶持刘盈的商山四皓也只是忠心于吕后。眼下自己是孤立无援，唯一可靠的皇兄却远在齐地，方有示弱，才有可能夺回权力。
他是在说吕后吗？凌子清看向刘盈，他的眉目间竟流露出淡淡的愁情与无奈，琉璃色的双瞳深邃如平静的幽潭。
“所以说你是为了保护自己了？那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别人吗？”一时之间凌子清忘了敬称，忙用手掩口，但见刘盈似乎并不介意，便也放了心。
“要说你早说了。”刘盈的语气笃定，仿佛吃定她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况且你的性格与她是如此相像，我相信你不会到处乱说。”刘盈转身，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桥上。
她是谁？刘盈的老情人？凌子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发觉刘盈已走出好远，而自己的纸鸢还在他的手上，当即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皇上，我的纸鸢还在你那里。我做了好半天的……”刘盈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却见凌子清直直地撞了过来，一时间躲闪不开，便被她推下了桥。冰凉刺骨的河水灌进他的衣服、他的鼻腔。秋季，明渠的水已经是极凉。
“救……救驾……”刘盈在水中扑腾着，面色惨白。凌子清双手环胸，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在附近。那他为什么要装？
“哎，赶快起来吧，不要装了。”凌子清捡起地上的纸鸢，朝水中仍在扑腾的刘盈挥了挥手，“要是你去做演员可以拿金马奖了。”说完却见着刘盈的面色越发地不对劲，难道……
凌子清将手中的纸鸢一丢，脱下厚重的外衣和木屐，只着一件宝蓝色的抹胸和白色亵裤，纵身跳进冰凉的河水中。她用手托住刘盈的头，另一手划着水，吃力地游向岸边。刘盈已经昏迷，凌子清将他平放在了岸边的草地上。
“醒醒。”凌子清使劲摇着刘盈，又轻拍了拍他的惨白的脸颊。他可别吓她，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那自己的人头就不保了。谁知道他不懂水性？环顾一下四周，还是无人，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凌子清轻托起刘盈的后颈，将他的嘴巴张开，双手交叠在他胸口用力按了几下，然后捏住他的鼻子，进行人工呼吸。但愿这个皇帝福大命大，要死也该是几年后死，现在死了还得搭上她的小命。
重复了几次后，刘盈终于有了反应。他偏头吐了口河水，眉头紧皱，微微地有些咳嗽，不到一会儿便恢复了神志。
“总算是醒了。”凌子清松了口气，开始用手拧着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头发。这个刘盈，真是害人不浅。偏头却见着刘盈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吗？”凌子清低头，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抹胸和亵裤。她自己是无所谓，不过眼前这个两千年前的皇帝可能是无法接受的。
“刚刚……你做了什么？”刘盈似是想起什么，原本苍白的面上竟然出现了一抹可疑的淡红，但表情却是淡漠得很。
“哦，刚刚？人工呼吸啊。”凌子清解释，又怕这个古人误会，便副上一句，“没关系的，救人而已，不要介意。”说完拍了拍刘盈的肩膀，发觉他正瞪着自己，又连忙收了手。
“大胆奴婢，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刘盈将脸偏向另一边。
“什么嘛，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将外衣脱去跳下这么冷的河水吗？”凌子清站起来，走到不远处拾起外衣及腰带，拖沓着木屐又往刘盈那边走。
远处的林子里闪过一抹红色身影，不一会儿又似乎融进那林子，没了踪影了。凌子清蹙着眉，朝林子看了许久，也没觉出什么动静，便只当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
“朕会落水，还是拜你所赐。”刘盈支撑着站了起来，不料那凌子清一时分神，脚下被枯枝拌到，朝自己跌来，躲也不是，接也不是，便由着凌子清扑到自己怀里。低头，见着凌子清一双美目湖水般潋滟，一时间心神荡漾。
“哎哟，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张舍人取了披风回来，远远地便瞧见了这一情景，忙小跑着过来。
刘盈轻推开凌子清，眉头微皱。凌子清背过身子，将外衣穿上，又系好了腰带，回头才见着张舍人跑到跟前。
“出什么事了，怎么皇上的衣服全湿了？”张舍人忙将手上的披风披到刘盈的身上，“若是伤了龙体，我唯你是问。”张舍人转向凌子清，立马换了张嘴脸。
伤了龙体？最多就伤风寒啦。凌子清有些不屑，嗤之以鼻。
“张公公，适才朕不小心落水，还是她救我上来的，不得无礼。”刘盈朝张舍人摆摆手，张舍人垂了首便不再说什么。只扶着刘盈往回走。
凌子清想起自己也该回去了，回头寻自己的纸鸢，却怎么也找不着。扭头看见那河水里漂浮着一片白色，可不正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做的纸鸢？凌子清叹了口气，看来又得重做一个了。
凌子清沿着来时的路朝永巷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桥的另一端。远处的林子，一个红衣女子从一棵参天古木后走出，手中的衣角已被揉搓出皱痕，看向凌子清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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