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长街的尽头,穿过绿化带,跨过路障,是一小段单行道,女人逆行跑过单行道,引得司机纷纷鸣笛,这里可没有人行道,再往前上了跨海大桥就正式进入几万米长的高速公路了。
汗水不时滑入眼里,抬起手臂擦拭,手臂上的水份并不比眼里的少,勉强拭去汗水,视线微微有些模糊,但也知道这么明亮灿烂的地方就是跨海大桥了。
呼呼的喘着粗气,气管和肺泡一直火辣辣的痛着,思维有一点模糊,嘴唇有些干裂,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就要脱水了,跨海桥上还会有可供“抢劫”的饮料摊吗,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不再去想,继续跑下去吧,继续跑下去,不要给他们折磨她和她的家人的机会,跑下去,就要结束了……
四年前得到电子表空间,渐渐知道空间里并不能进去生物,但可以存储物品,可以养花种草,那个报刊亭类似商店,只要有钱在里面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大到电视冰箱床柜桌椅,小到杯盘碗碟书本纸笔,样样外形精美,质量优秀。
那时她大四,正计划出去找工作,意外得到空间,便把念头放到空间上。空间里的土地是要花钱买的,和房价差不多,四千块钱一平米。开垦了一平米的土地,轮番种几棵蔬菜水果做实验,用电子表外壳上的按钮调好时间比例,几天就能收获,兴奋的不知所以,做了数个计划规划发展方向,最终选择从种植珍稀花草开始。
昂贵的兰花为她带来第一笔钱,买地,种花,买地,种花,不到一年就给爸妈换了大房子,家里换了雅致的新家具,附近的花市都卖个遍了,打算换个地方找找机遇。
在那个温暖的春天搭上通往这个沿海城市的火车,平日害羞的她到了火车上照例变身为“搭话超人”,随便和什么人聊天,然后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个人下车了,就跟那个人聊聊,因为这里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压力,并且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相遇。
他上车时,她正兴奋的听一个老爷爷讲抓鱼卖兔子的故事。他放好行李坐到老爷爷旁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大大方方的打量他几眼,给了“是个帅小伙呀”的评价后,继续听老爷爷讲故事。直到看到那个“帅小伙”养神养得直点头,也没怎么犹豫,就碰醒他,让他坐到她这个靠窗的位置上来,告诉他你趴桌子上睡吧,他坐过去,却没再睡觉,只是看着窗外,很多人乘火车时都只看着窗外,她并不在意,和老爷爷聊得火热。半小时后老爷爷到站下车,她让他帮忙看一下座位,然后提着老爷爷的行李送老爷爷到车厢门口,回到座位,他依然看着窗外,她再次打量他几眼,看侧面“依然是个帅小伙“,不过并未放在心上,自己也安静下来。
旅途漫漫,终于在他翻出花卉书籍时找到共同语言,她打探着这个陌生人的故事,猜测他曾经的经历。他看起来是个沉默的人,毫无轻率轻浮的表现,对陌生人会稍有警惕,聊一会天发现对他并没有威胁才放松下来,语调沉稳,语速不快,偶尔露出笑意便看起来有些温柔的气息。
她在心里对这个“温柔的帅小伙”发了发花痴,不过终究是陌生人,她可不打算破坏别人的感情或家庭,也许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擦掉胡思乱想,继续聊天。他说了很多他打工的各种经历。她小心翼翼的问他一直在打工,上学怎么办。他说没怎么上学。她说他说话并不像个没怎么上学的人。他感叹的说以前工作时教导他的师傅比较厉害,他学会了很多。
整个旅途,他们一直在说话,他放松自己说着自己的经历,她配合的感叹惊讶不时说出惊人之语,把他逗笑,她心里冒着粉红泡泡,特别是当他的笑意从心底散发出来,直达眉梢眼角,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一刹那她真觉得窗外的烂漫山花都没他耀眼,她托着下巴眼冒红心,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你真好看呀……”,他挑眉:“你这算调戏了。”,她故作无辜的眨眨眼,说:“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他又笑,回敬她:“谢谢。你很可爱!”。
他们也许都隐约发现了对方就像另一个自己,虽然经历不同,性别不同,但是聊天中贯彻始终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表达的深意,从言语中透露的情绪,谈话内容中表现出的理智克己,他们是不同环境下成长出的相似的人。
她觉得也许离别时她会不舍,并且不会像忘记别人那样很快忘记他,她会想知道以后他能变成什么样子,但她知道他们绝不会试探着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在火车到站的一刹那就会转开眼眸向不同的方向走去,心底里竟有了些许忧郁。火车就要到站了。
“旅客朋友们,列车马上要到达本次旅行的终点站……”
火车上的广播响起,他们一起转头看向窗外,天已黄昏,城市里高楼大厦五光十色鳞次栉比,车流走走停停,灯光闪闪烁烁,她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把一只手按在窗玻璃上,似想触摸这座城市,又似留恋这列火车这个座位这段时光,轻轻吐一口气,再看一眼看着窗外思考的他,起身拿下轻飘飘的行李,转身向身后的出口走去,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的一路走出去。
奔跑在明亮璀璨的跨海大桥上,她又想起那个黄昏,思维有些混乱,情景却很清晰,脑海里响起那天列车到站前播放的歌曲,曲子的旋律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如果命里早注定分手,无须为我假意挽留,如果情是永恒不朽,怎会分手……
“呼——,呼——”粗重的呼吸自己听不见。
以后让我倚在深秋,回忆逝去的爱在心头,回忆在记忆中的我,今天曾泪流……
气管和肺撕心裂肺的痛,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为什么还在跑,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抹去旧事,不必有我,不必有你,爱是可发不可收,你是可爱到永远……
是了,为了结束这件事,为了了结这段情,为了告别过去,为了我爱的人们。
我是真心舍不得你走,有日让你倚在深秋,回忆别去的我在心头,回忆在这一刻的你,也曾泪流……
那天你追过来,提过我的行李,留下你的电话,你还是动了真感情吧,也许那一刻你决定改变一贯的原则和生活方式,你想要抓住幸福。
是的,他们相处这三年,一直幸福得如在梦中,直到今早八点接到电话,他说他请走了她的父母,想和她谈谈。另一个人抢走电话,说只要她交出那东西,他们就放了老人家。
她说不明白什么是“那东西”。
对方愤怒:“你这些年怎么挣钱的,你家里那些东西从哪来的,知道我说的是哪东西了吗,你个,别TM给老子装傻,你当老子是……”。
她耐心听完,告诉对方希望他们不要冲动,他们只是想要东西,如果她的父母发生了什么不测,她不介意自己给自己毁尸灭迹,谁也别想得到。
对方更愤怒:“你TM威胁老子,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好看,啊?威胁我?老子最恨人威胁我!好!听听这什么声音”。
母亲的啜泣声从听筒里传来,她心里一紧,几乎站不住,冲电话喊妈妈爸爸,想问问他们好不好,想交代他们照顾好自己,不要招惹那些人,她一定会去救他们。
可还没来得及说,对方似乎已拿走电话,因为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只有一个男声说:“交或者不交赶紧给个话,你不交我还要抓紧时间动手呢,折磨人可是个功夫活。”
她哀求:“你让我考虑考虑,这么重要的事,我现在脑子不清醒,给我点时间,我绝对不会报警,你让我想想好吗?”
对方不屑:“谅你也不敢,报了也没用,给你点时间,给你多少时间呢……对,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想不出来就切右手,然后是左手,然后是双脚,再不行你就等着收尸吧。”
“嘟嘟嘟”电话被对方挂断。
她握着电话陷入沉默,却不知道,已挂断的电话另一边,那个曾经为她笑意温柔的男人正皱眉对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打扮得花枝招展犹如大公鸡般的年轻白皙男人摆了个手势,他两食指垂直交叉,问:
“阿郎,这是几?”
对方直着眼睛,眨吧几下,咽一口唾沫,喉头咕噜一声,想笑笑不出:“十”。
男人又问:“你刚才说的是多少?”
“一……一个小时,哥,我刚才没看见我就看见你伸一个手指头那我就想肯定就是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是一天啊我就这么跟她说了,这么说……是不是……不对啊……”
男人把视线从大公鸡身上移开:“一个小时太长了,我本来想只给她十分钟,又不需要筹钱赎人,用不着那么长时间,我担心时间太久会出什么变故。”
大公鸡赶紧回应:“哥,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咱们不是都试探过几十次了吗,她那东西除了能种地放东西就没别的功能了,”说着啧啧感叹,“没想到这东西都有,跟小说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修仙者了,要是有什么能长生不老的功法就好了”说完眼冒金光,不知脑袋里在YY什么了。
男人眼神闪烁:“我也在担心这个,希望她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他看向仓库角落里被绑住的两人。
大公鸡嘿嘿笑着,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坐进旁边的藤编摇椅,摇摇晃晃的吞云吐雾起来。
男人沉思一会,拿出手机,走出仓库不知给谁打起电话。
角落里,被绑住的两人一个不停流泪低声啜泣,一个愤怒得眼睛都红了,看神情恨不得吃人。不知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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