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中,他仍站在角落里半人多高的大木箱子和规整的小木箱子旁,左手滴着血扶在箱子上缘,右手紧握手机重重压在木箱子上,头稍稍低着转向角落,眉目在阴影中有些模糊,似乎闭着眼抿着唇在努力平复怒气。
大公鸡歪叼着烟,从仓库门口接过小弟送来的医药箱,捧在怀里慢悠悠走了过去,急救箱放在木箱子上缘,伤手前端,重重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熏得眼睛都眯起来,扔掉烟蒂,低头碾灭。
打开医药箱,看向男人,“哥……小时候,我被欺负,你替我出头和那些‘大坏蛋’打架,”说着为这个词感到好笑,“常常带一身伤回来,不敢告诉阿姨,都是我帮你包扎。”转头看一眼医药箱,又转回看向男人,深吸一口气,“我常想着,没有哥……就不会有阿郎我,从小到大有哥罩着我……陪着我,是我阿郎最幸运的事……”仍看着那男人,直到他转头看向他,才咧嘴一笑,“哥,我给你包扎。”此时的大公鸡看起来竟似乎没那么花枝招展了。
男人恢复正常,看着包扎中的手,思考起来。
麻利的摘掉木刺,消毒敷药包扎,利落的在虎口处打个结,大公鸡手艺相当不错。
男人弯曲一下包好的左手,不再管它,“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师傅吗?”
大公鸡马上恍然大悟:“你要找那几个男人来帮忙?”
男人笑笑,“那都是我师兄!”虽然说是责怪大公鸡,语气中却一点儿听不出来,“他们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我帮他们适应外界的生活。这些年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却从来没麻烦过他们什么,今天就得靠他们了。”
大公鸡急道:“哥你说过,他们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男人眼神明灭:“没关系,只是请他们帮忙在找到后围堵,不用他们真的动手。”
大公鸡想起什么问道:“说起来,他们就是‘古武者’吗?”
男人回答:“只是藏身在偏僻山村里的所谓武学门派罢了,身体素质好些,动作反应比常人快些,生下来除了练武,就是闲暇时读书习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公鸡表示明白,男人拨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
五个身着黑色绸衫的男人相继走了进来,各人分别打量四周,在看到角落被绑的两人时,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冷哼了一声,看起来憨厚老成的一个也微微皱眉,只有看起来懒散的那个挑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另两个一个大大咧咧看过就像没看过,剩下的那个看到后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
五人各自坐在刚搬进来的沙发里,男人坐进剩下的一个单人沙发,慢慢地向他们说起了需要帮忙的地方,五个男人互看了一眼,各自表情不同,憨厚老成的那个思考一下点点头说了什么,男人笑笑回答几句,五个男人再次对视,仍由憨厚老成那个回答,再次点头,然后带着四人走了出去。
走出仓库一段距离,五人默契的拐进路边小树林的阴影里,最年轻的那个气愤的瞪着老成的那个:“大师兄,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们听他安排?他这些年把我们扔在外面,除了给些黑心钱,就是安排我们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让我们在那些人手底下受气,还不让我们动武,他把我们当师兄了吗,他根本就是想看我们笑话!”
大师兄训斥:“小五!别那么孩子气,出来前师傅教我们师兄弟要同心同德,你才出来几年就忘了吗?”
大大咧咧的那个听了,一只胳膊环住小五肩膀,一边说道:“在门下呆一年就算师兄弟了吗?那扫地洗衣服的阿姨我们要叫师姑,煮饭的大爷我们还要叫师叔呢!”转头又冲小五说:“小五,四哥支持你。”说着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懒散的那个倚靠在一棵小树上,双手环胸,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再看戏,问向大师兄:“大师兄,你要怎么安排我们呢?我们这就去各处坐镇吗?”
小五看大师兄还在思考,愤声说道:“你们谁爱去谁去吧,我可没那个耐心!”说着转身快步走出树林。
四师兄见小五走出树林,赶紧追上,声音远远传来:“我也没那个心情,我们走了。”
懒散的那个,看向犹豫着左右看的另一人,安排道:“小三也跟着他们吧,别让他们惹事。”小三连忙点点头跑了出去。
大师兄无奈叹道:“你也走吧,记得围堵的时候把他们都拉回来。”
那人倚靠着小树似乎觉得无趣,撇撇嘴道:“知道了。”没再说话,晃悠悠走出去。
大师兄一人在树林间思考良久,终于向仓库走回去。
穿过大街小巷,绕过行人车辆,管家还没传来什么消息,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她。
找个方便跳窗的小旅馆,才呆一个小时就有人来盘查,速度很快嘛,全城都动起来了吗?混混们都被调走了吧?管家找到什么消息了吗?
跳窗,逃走,下一站去书店吧,不知道有没有文字版的《越狱》,让她学习一下。
似乎每个街角都有形迹可疑的小弟,她快变成演技天后了吧,真不容易呀。
空间里有新消息了,管家说已查看三处,都没有找到,他继续去查探了。
她跑跑跳跳,钻钻绕绕,路过游乐场了,心神荡漾,不如进去看看吧。压低棒球帽,跟上一群学生,发挥演技混过门口的小弟。
坐过山车,坐海盗船,坐八爪鱼,玩碰碰车,玩弹簧床,玩游乐机,爬上摩天轮,终于能发发呆缓一口气。
出去的时候被那几个小混混看到,继续跑。
管家说他又找了两处,还是没有消息,但是问到了其它聚集点,一会儿再给她消息。
她觉得该吃东西了,这些小混混跑的不快,但神出鬼没,依然让人心惊肉跳,真是消耗体力。
就这么跑跑追追,快要过完下午,管家查了至少二十处明的暗的地点,他说只剩两个了,一个在城郊靠近县城,一个在码头某个仓库,他说可能性较大的是那个仓库,他这就要去打探。
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一旦确定了是哪里,她就要把他们引出来,给管家下手的时机。现在嘛,吃饭吃饭,继续吃饭。
管家确定了是那里,有很多枪支武器。
她说不要轻举妄动,等时机最好的时候再动手,她会引开一部分人。
她开始频频出现在街头巷尾,看见人就转弯,无方向、无规律的奔跑,左右冲突,犹如被困住的鱼,她的身影在街头明朗起来,她的位置逐渐变得清晰。
然后出现了五个男人,紧紧缀在她身后,如影随形,如蛆跗骨。
不断跑着,渴了就在路边摊上拿一瓶水,流汗了就在路边摊上抓一把毛巾,跑过一个又一个夜市,好像生命里只剩下奔跑,无尽的奔跑,不停的跑下去,把他们引出来,都引出来,就要结束了,就快要结束了……
跨海桥上车辆都在高速行驶,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车灯光在她被汗水模糊的双眼里,犹如一条条明亮灿烂的光带,划过来,划过去,永不停息。
虽然司机不断鸣笛,但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插手,他们都安排好了吧。
管家发来消息,他们动了,两个人都出来了,带走了大部分人马。大概觉得她很危险吧。
问了管家多久能搞定,安排了过多久之后开始行动,把父母放在什么地方留下什么东西,然后过来接她。
剩下的就是跑下去了。
“呼——,呼——”坚持就是胜利!
“呼——,呼——”同志仍需努力!
“呼——,呼——”想想那长征两万里!
“呼——,呼——”吃草根来啃树皮呀啃树皮……
早已没什么要思考,自娱自乐罢了,分散有些痛苦的注意力。
从仓库出发的车辆飞速行驶在去往跨海桥的公路上,中间一辆红色奥迪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也失去了作为惯犯的平常心。
他们想不清楚不带人质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他们担心她还有没有别的杀手锏,他们又担心带的人是不是太少,留的人又少不少呢,虽然清楚她没有什么能找的人了。还要自我安慰,没关系,只要两头堵住,她能跑到哪去。
各种担忧浮现,又担心,又开心,又焦虑,又期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大概初恋也没有过这般滋味吧。
在他们身后的仓库群里,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管家优雅的站在某处阴影中,拿着撕开了一半包装的果仁巧克力,不时矜持的放一块在嘴里,咀嚼中不断露出各种表情,一会儿陶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眯起眼睛,细细享受起来。
时间在各人焦急或不焦急的等待中终于挪到某个位置。
飞车已经驶上了跨海桥,栏杆边不时看到小弟举牌指引车辆前方绕行,乖巧得犹如三好学生。
管家在十分钟前已经开始行动,五分钟前刚刚结束,正驾车送两人去往某处。
女人已经跑过……不知多远多久了,从空间里偷偷拿过好几次葡萄、橘子吃了,还挖了几块西瓜,已经不怎么口渴。
红色奥迪里的人终于看到那几个追逃的男女,前面一辆车横插过去拦在女人面前,女人绕过继续跑,另一辆勇猛撞上栏杆,女人恍惚一下,活动活动胳膊腿,咔啪跳了过去,心中欢乐不已,幸亏做了任务,达成了身体六级。
管家还没消息,看来在等到救援前只能依靠自己。
她看好栏杆位置,转身一步跨了出去,两只脚踩在栏杆外侧,一手环住栏杆,一手挥舞着磨得锃亮的西式菜刀,比比划划,喘着粗气,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一排车子都缓缓停下,乌压压下来一百多人,在她周围围了个半圆,但大多数人都处于茫然状态,他们做的都是把对方悬挂在栏杆外,让对方签些不平等协议,却从来没试过从栏杆外救人,看两个老大的样子,并不准备把她扔下去。
一个机灵的小弟看了情况,马上冲她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说:“姑娘,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你这要是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她扑哧笑了出来,看过黑社会砍人的,可没看过黑社会救人的,今天要来一出英雄救美吗?明天报纸头条会不会是“我市黑势力改邪归正,百余人跨海桥上勇救市民”?
他向前走了两步,她止住笑容看向他,可惜看不清楚,进空间,找到一块手帕攥在手心里,出去,擦擦脸擦擦眼睛。
一边的大师兄用目光询问他,要不要动手,他眼神闪烁继而摇头,他担心有什么闪失,真把她毁尸灭迹。
他等她擦完,脑中不断思考谈判的筹码。
大公鸡却眼睛都直了,刚刚明明没有那把刀,刚刚也没有那块手帕,他心里激动得又笑又叫,面上也露出痴迷。
她擦完眼睛,手帕随手丢掉,拿刀冲他比划,沙哑的咋呼着:“人呢?我爸妈呢?你来有什么用?把人给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告诉你。”
他却笑笑:“上午你自己说过,抓到你就算我赢,救出人质你又跑掉才算你赢,显然现在我赢了。”
她瞪他:“别那么不要脸了,你这算抓住我吗?你哪只手抓住我了?”
他沉下脸:“你已经到绝路上了,别忘了你父母还在我们手里,非要我用什么手段吗?”回头冲大公鸡道:“阿郎,联系那边。”
一个彪悍打手握着手机,一头冷汗满脸苍白的靠过来,走到两人旁小声说着什么。
她在对面看得清楚,嘴里嘿嘿直笑,这就是故事的大转折啊,正义必然战胜邪恶,奥特曼必须打倒小怪兽,让你撵得我到处跑,累得像死狗一样,让你背叛我,让你抓我爸妈,让你贪我钱贪我东西,我悔死你!悔不死你气死你!再等一会儿揍死你!
她没意识到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时刻,脑子里兀自想着些极其幼稚的东西。她是看到前未婚夫才失常的吧,愤怒让人失去理智,她现在已失去应有的智力。
没什么能牵制她了,她还有帮手,花了一天时间才找到位置,人数极少,这么快救出去,个人武力极高,现在应该在安排人质,必须尽快解决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连串分析。他侧头向大公鸡说了什么,大公鸡点点头转身消失,看向憨厚老成男人,大师兄点头表示明白。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马上进入作弊空间,徘徊,徘徊,他们在说什么,在安排什么,他们知道爸妈被救走,所以……
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等着被那五个不明来历,却无比历害的男人抓住吗?还是放手一搏?她再次翻出一大捆登山绳,跳海吧,蹦极的人有的是,出去绑个猪蹄扣栓脚上,然后在空中拿出救生圈,希望绳子长度合适,别让她在海面上摔死。极度后悔没有买一艘快艇存放在这里,连个竹筏都……嗯,竹筏可以有,捆个竹筏再。
一切准备妥当,剩下就看命运和管家的了。
闪出作弊空间,绳上早拴好的铁钩往栏杆上一挂,绳索套在脚上一拽,迅速跃入桥下。
百余人只有六七人反应过来奔向栏杆边,大师兄迅速动手,抽刀斩向登山绳,立马砍断,二师兄挑挑眉,小三傻傻看着,小四小五对视一眼露出笑意,其余人也纷纷靠近栏杆边围观起来。
那些已与她无关了。
她跃入桥下,强烈的失重失控感及大脑极度缺血,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勉强恢复神智,马上默念“进入空间”咒,还未念完已砸在水面,身上生痛,鼻子和嘴都在呛水,脑海里响起无比熟悉的电子音“正在溺水,无法使用。”
咳咕噜,什么?什么玩意?
她再念:“进入空间!”
“正在溺水,无法使用。”
咕噜咕噜咳哗啦哗啦
“进入空间!!!!!!”
“正在溺水,无法使用。”
咕噜哗啦咳咕噜咕噜
“管家你快来啊”咕噜咕噜“我要死了……爸爸……妈妈……”咳咕噜咕噜
“谁把……我……脚上……的扣……”咕噜咕噜“……打开……啊……”咕噜“……它……怎么……”咕噜咕噜“……往……下……拽……啊……”咕噜咕噜咕噜“……不……是……说……”咕噜“……防……水……的……吗……”
“我……T……M……还……"咕噜“……没……活……够……呢……”………………
黑沉的海面上渐渐看不到水泡和不和谐的水花,平静得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用人物死亡,是否关闭社区?”
10、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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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8、7……
“欢迎进入游戏!请注意适度游戏健脑,沉迷游戏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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