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导演平复下心情，看看仍无人动作的现场，拿出眼镜布，摘下金丝眼镜细心的擦拭掉镜片上每一粒灰尘，现在的他看起来与刚刚那个蛊惑人心、激动亢奋的样子判若两人。戴上眼镜，他仍是热情的小高导演，笑着看看周围的众人，不再言语，只是给小竹子和自己夹些菜吃。

小竹子坐在大叔怀里觉得很不方便，既然现在动不影响气氛，就跳下大叔的膝盖，回到石瑾兰身边自己吃饭。

周围人慢慢恢复平静，但都没有说话，似乎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有些心不在焉的吃完这顿饭，服务员收拾桌子，几人整理情绪，接下来要进入工作状态，都是从影多年的演员，通常不会因个人情绪影响到工作进度。

桌面铺好柔软垂顺的白色桌布，小高导演拿出剧本递给石瑾兰，这里只有水竹子没提前拿到剧本。

看看几名演员，小高导演最担心的是两名男演员不能入戏，如果他们本人对于同性恋有障碍的话，那么戏中的表现可能让人无法信服。“剧本你们都看过了，对于角色都有什么问题吗？艺珊？”

陈艺珊回答暂时没有问题。她唯一的问题就是在看剧本时，总是忍不住去想两名男性如何相爱。关于这个她只在报刊上的科普栏目中看过，从未见过真实的案例，在接到这部电影前，她甚至不知道这种题材已开始进入大荧幕。

“荣海呢？怎么样，对这个角色有疑惑吗？”小高导演问男主角。

“那些录像带我都看了，基本明白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我既然是演员，并且接受了这部电影，就一定会演下去的。”钟荣海倒没有说太多，只是表达出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态度。

“对角色的代入会不会有困难？”小高导演有些不放心的继续追问

“我想，把对方想象成女人，应该没问题吧？”虽然看了别人的作品，但并不代表着一定能学会处理同志恋情。钟荣海的回答不太确定。

小高导演认真思考后给出回答：“嗯，也许可以，但如果你能够只是单纯的把他看作恋人，会更好。给予刨除性别的，单纯的和爱，这是我对这个角色的要求。”

钟荣海思考点头，表示明白。

只剩那个白皙少年没有问到，金穆清主动开口：“我没有问题。”

小高导演看着他，金穆清十九岁，但看起来仍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这也是他们找到他的原因。但是，他这么容易就能接受这种设定吗？“像荣海那样的问题没有吗？”

金穆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神情平静而镇定。

小高导演虽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但没问题就好，他暂时没时间探究。

陈艺珊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奇怪。她此时在想，难道这个小金就是剧本里的那种人？真想好好观察他，但又不礼貌，只好强忍下去。

小竹子已经确定现在没她什么事，对小高导演来说，她们还没看过剧本，所以现在她们不会有问题，虽然刚接到剧本时小竹子就已经拿到空间里看完，并且记得差不多了。

果然没她们的事，小高导演向三名演员大致说一下对各个角色的期待，三人也简单说说自己的理解，互相讨论一下，这次的小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但大家寒暄着散场的时候，周制片用一贯亲切的眼神看向水竹子和石瑾兰，告诉她们，一会儿要谈谈合同的事。

水竹子一口气没上来，瞬间进入空间，在空间里深呼吸几次，才平定下精神。这事是早晚都要面对的，合同，合法的身份，如果她想要赚更多的钱，就必然面临这个问题。这几个月里都没有结交到可靠的人，段老板倒是有这个能力，但双方只是合作关系，她们对他的信任是有限的。何况这种容易被人拿捏住的事情，处理起来更要绝对的小心谨慎。

周制片倒不是要为难她们，只是他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制片人，要对双方利益给予保证。他要给演职人员吃一颗定心丸，也要让电影顺利完成。

水竹子闪出空间，小高导演和徐编剧出去送演员们离开。石瑾兰坐回椅子上，微笑看向周制片，小竹子也赶紧跟过来紧挨着石瑾兰坐下，好奇的看看安静的包厢，和同样一脸亲切笑容的两人。从石瑾兰坐下，桌上两人便目光相对，都带着温柔与笑意，等待对方先开口。石瑾兰眼中笑意愈浓，周制片的笑容却似乎渐渐僵硬，忽然目光闪开，回身拿过公文包，开始低头翻找里面的合同。

石瑾兰也跟着他的手看向公文包。水竹子在空间里早已酝酿好情绪，现在到了出手的时候，“瑾兰姐，什么是同性恋？”小竹子天真发问，全不管这该是成年人独有的话题。

周制片已经把合同拿出来，拢在手中稍加整理，听到小竹子的话，便向对面两人看去。这个问题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很好奇石瑾兰的答案是什么。

石瑾兰看着小竹子，想着怎样把这件事平和的解释清楚。小竹子在一边托起下巴，似乎也在努力思考这件事。一时间包厢里安静下来，周制片的思路跟着两人，却想不出对单纯的孩子该如何解释。

石瑾兰终于开口，刚说一个“这……”字，话音就被打断。小竹子欢呼一声，笑眯眯的看向石瑾兰说：“瑾兰姐，我知道了！”

不等她回答，小竹子接着说：“我想起来了！原来咱家隔壁的王叔叔和……嗯……赵叔叔就是，我记得爸爸说过，爸爸还说要把他们赶走，不让他们在这住。后来他们就搬走了，那天咱家还放鞭炮，吃饺子了！瑾兰姐你还记得吗？”说到最后很激动地抓着石瑾兰的胳膊摇啊摇。

石瑾兰一时没有回答，对面周制片却深吸一口气，目光闪动，似乎突然有什么想法冒出来，在紧急处理。

石瑾兰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小竹子记性真好，那你记不记得今天要把小九九全背完，晚上背不出来会被惩罚？”捏捏她的小鼻子，微笑着说出打击的话。

小竹子一下变成霜打的茄子，蔫了，自己坐在椅子里抗议似的开始叨叨起乘法表。

对面周制片已经恢复亲切的笑容，看着石瑾兰说：“石小姐，突然让你们留下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虽然剧组里其他演员签了合同，但我觉得咱们双方是完全不需要的，你们的信誉我们非常了解，我们完全信任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们是有实力付清任何人的片酬的！”周制片的神色一片坦诚。

石瑾兰微笑回答：“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但是我要为小竹子负责，合同……”石瑾兰有些犹豫的略一停顿。周制片想到小竹子的爸爸对邻居做的事，明白合同拿回去，他的小演员就没了，电影也就没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跳得如同正等待表白的少女，紧张看向对面石瑾兰，等着她下面的话。

“……，其实签不签无所谓，我更相信你们实际表现出来的诚意。”石瑾兰微笑看着他，脊背笔挺，动也不动。

小竹子惫懒的坐在椅子里，仰着脑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哼哼什么。

周制片笑得开怀，“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请石小姐相信，我们非常有诚意！”他说得明白，却未必清楚石瑾兰对诚意的定义。

石瑾兰笑眯眯的看着他，仍不说话也不动。

周制片笑一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对面的石瑾兰看着自己，就像他忘了什么事，回想一下，仍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石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石瑾兰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包容，似乎他已犯下错误，“如果没有定金的话，我怎么确定你们有诚意呢，要知道，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周制片醒悟，双方商定好先付25%的片酬，确定下以后的付款方法，石瑾兰和小竹子两人终于搞定离开。包厢里的周制片仍心有余悸的想着刚才的事，若是贸然把合同拿去小竹子家里，只怕电影就真的拍不成了，为自己的幸运庆幸。咧嘴笑笑，桌上的合同塞回包里，演员解决，下面去联系服装和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