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一下:普外科主任高荫田,郑秀秀韩强的顶头上司,高齐寰的父亲。】 下午三点,高荫田要去参加科研项目奖评选会。评选会在新开的华盛宾馆举行,他是评选委员之一。举办这次评选会的是鸢城市科学技术协会,没有车接送委员们,所以,高荫田是自己开车去的。 高荫田是鸢城中心医院的大外科主任。高主任领导的外科是以肝胆外科著名的全国重点单位。他本人在市里是很有名气的,这种科研评选会议,有关外科方面的课题,将以他的马首是瞻。 汽车在小雨中缓缓行驶,人行横道上,五颜六色的雨伞像流淌的彩河,孕育着城市的魅力。 又是一个红灯。从汽车驶出家门到华盛宾馆,要经过八个十字路口。到目前为止,已是第五个,却全是红灯。 “今天不会顺利。”高荫田慢慢开着车,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这次评奖包括纯理论研究和临床实用研究,两个领域中被认为最有成就的课题。得奖直接与本人职称晋升相关联,竞争非常激烈,评委们对此也极为慎重。有人开始托关系走后门,红包在夜的掩护下飞翔。 高荫田到达会场的时候,《鸢城电视台》与《鸢城医学报》的记者早已等候在那里。看来,获奖者将在今晚的电视新闻节目和明天的医学报新闻栏中露面了。 “您好,高主任。”他刚踏进大厅,《鸢城医学报》的资深记者郭荣达便走了过来。 “请问,您决定推选那位金奖得主?” “呵呵,这可是最高国家机密啊。”高荫田边笑边答边走。我可不是第一次参见会议,怎么会提前透露给你信息呢。他快步向会客厅走去。 “那么,您对哪个课题比较感兴趣呢?”旁边快嘴的女记者任倩倩紧追不舍。 “各有千秋,能够参选的就具备了一定的实力,我们一定认真斟酌。”高荫田回答。 会客厅内评委们已到了多半,大家正在边看电视边谈论。十五分钟后,工作人员请评委们进入会议室。 高荫田对与他并肩走着的严文东说:“今天的评选,看来竞争很激烈。”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恐怕他和严文东教授的意见这次还是不会一致的。 医学院教授严文东听了他这句话,也只是扯了一下嘴角点点头。这老兄经常以高深莫测的理论推理震倒业内同行。 第一轮评选,金奖共有九个课题得到提名。高荫田认为其中两个课题水平相当,难分高下,根据多年评选经验,他推测其他的评选委员也会跟自己有共同感受。那么,这两个课题究竟哪一个能入选呢?也许评选委员会因为意见不一致而形成对立的两派。 “今天的会议不会顺利。”他又一次产生这种预感。 脑中立时浮现出往常一直是,而且这一次恐怕也会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严文东那张严肃的面容。 会议持续了近四个小时。正如高荫田所预料的那样。他与严文东所代表的学院派意见完全对立,迟迟委决不下。投票裁决结果,代表学院派的纯理论课题和代表临床实用型课题同时获奖。 “终于结束了——” 高荫田走出会议室,在没人处,他刚刚伸了一半懒腰,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瘦成狼毫的老同学张得。 张得毕业后也曾经在医院里干过临床,后来出了个医疗事故,有点心灰意冷,办了停职留薪后,自己开了个心理研究诊所。 张得慢悠悠的说:“高阴天,你可真够绝的。见到老同学也不打个招呼,回头就走。” 高荫田不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大年纪了,得瑟脾气不改,还叫我学生时的外号。” “嘿嘿,谁让你整天绷着个脸,不见一丝儿笑模样呢。再说,这不显得亲切吗。”张得搂了他的肩和他一起走。 “哎,我说高老兄,你摘得我那胆保存的还好吧。我这可是特殊贡献啊,用点心,不然我要收回了。”张得二年前,查出了胆囊结石,是高荫田主刀给他做的手术。 “还没收你保管费呢,美得你。”两老同学说说笑笑,谢绝了周围其他人的邀请。 张得说:“很久不见了,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高荫田说:“不啦,上午做了个肝叶摘除,我要回科看看。”对于一个手术大夫来说,一例成功的手术,就好比一位成功的作家完成了一部好作品,是最值得珍惜的。不同的是,大夫做完手术,还要观察后续治疗,这很重要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患者完全康复。 说到工作,张得只好作罢。两人分手时张得说:“高兄,最近我认识了一位能人,准得很。哪天一起去会会?” “我就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年轻时就是个中高手。你又找人切磋了吧,想拿我做实验。”高荫田警惕的瞥了一眼张得。 张得说:“实话,老兄,今天看你神采奕奕,提前预知一下怎么样?” 高荫田心中一动,嘴里却说:“去你的,没正行。” 高荫田回到了外科病房,正好碰到值班大夫韩强在跟第一听班联系。 韩强回头看到他说:“高主任,齐寰阑尾炎发作,刚过来不长时间,没打通你的电话。” 高荫田说:“开会要求关机,出来时一路和张得说话,忘开机了。” 一边说着,迅速来到三病房:“齐寰,你怎么样了?” 齐寰虚弱的说:“爸,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打篮球的时候,阑尾炎发作了。” “我在开会呢。”回头对韩强说:“别再叫人了,我和你做吧。”韩强答应着赶紧去安排。 高荫田上手术室前,去看了白天做的肝叶摘除手术,患者睡着了,心电监护,各种管道引流一切正常。 手术室里,正在消毒的韩强大夫忽然发现,患者的体毛只刮到大腿根部,向下延伸的体毛没刮。他迟疑了一下,吩咐巡回护士通知病房护士把备皮用具拿上来。 这时的齐寰虽然做了硬膜外麻醉,下半身已感觉不到疼痛,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韩强的吩咐,知道是要重新给他备皮。 他觉得问题不大:“韩大夫不必了,就这么做吧。” 韩强说:“这不行吧,会影响消毒效果的。” “没事,可以多用一块护皮膜覆盖一下。”齐寰笑了一下:“我拒绝二次备皮。” “好吧。不过,病程我可是要写明白的。” “行。”齐寰答应着。眼前闪过小郑护士备皮到大腿根部以后为难的眼神。 主刀大夫的工作一般是等助手消毒铺无菌巾等一系列工作完成后再上手术台,直接确定手术刀口的大小,开始手术。所以,高主任整个手术过程不知道齐寰的备皮情况。 儿子那条细长的阑尾并不好找,直到第三次探查才找到。手术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切下的阑尾充血,水肿严重,盲端有粪块。立即将切下的阑尾做标本固定,准备第二天送病理检查。 高主任发现齐寰备皮不彻底的情况,是做完手术将患者抬到手术车上的时候。当时他心里别扭了一下,这术前准备工作做得也太马虎了。当即问韩强:“韩大夫,谁做的术前备皮?” “郑护士。”韩强回答完毕,也听出了高主任的不满。就又补充:“消毒皮肤时我本来想让手术室护士通知郑护士再上来重新备皮的。齐寰拒绝二次备皮,我觉得问题也不大,所以就没坚持。对不起了。” “你在为错误道歉吗,明知故犯。如果因此引起或加重术后感染,会伤害患者的。” 韩强说:“消毒后用护皮膜覆盖了,应该没事吧。” 高主任看了韩强大夫一眼:“大夫治病,是不可以碰侥幸的。” 韩强点头:“是,可我还是觉得,阑尾手术的备皮范围是不是真的可以缩小到大腿根部,好像已经有这方面的报道了。” “学术报道和规定冲突时,应该以规定为主。”高主任说:“请郑护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韩强答应。 郑秀秀正在处理术后医嘱,眼前闪过韩强的身影。“郑秀秀你今天怎么了,备皮时怎么没刮净体毛呢。也怨我忘了告诉你了。高齐寰是咱们高主任的儿子,这下你有些麻烦了。高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估计要批评你了。秀秀他说什么你别回嘴,没事,有我呢,别害怕。我在走廊等你啊。”韩强老和尚念经一样唠叨了半天,无非是不放心。 “知道了,我马上去。” 自从郑秀秀来到外科病房后,他就觉得亲切,有事无事愿意找她说话,谁说郑秀秀他跟谁急,看来是看上了,护着呢。 郑秀秀敲响高主任办公室的门时,高主任正襟危坐在他的转椅上。 她标准的护士站姿,隔着办公桌俏生生的站在高主任面前:“高主任,您找我。” 高主任看着郑秀秀:“阑尾切除手术区的备皮为什么不彻底,护理教程的操作规定是这样写的吗?” 郑秀秀细声细气的回答:“教科书也不是全对的。阑尾手术备皮时,体毛刮到大腿根部应该不会影响手术野。” “什么叫应该不会影响,有科学依据吗?” “曾经读过几篇这方面引起争议的护理科研论文,大部分支持缩小范围。” “爱学习是好事,文献类知识相对已形成的规定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也许这阑尾手术的备皮范围确实有待商榷,但在尚无新的规定以前,还是应该执行既定规定。我这样说,你同意吗?” “是,可是……” “明天,自己向护士长汇报一下,写一份报告,考虑一下错在哪里。今天就先这样吧。” “我——,好吧。” 高主任看着轻轻掩上的门,轻轻摇了摇头。唉,年轻人啊,可真是敢想敢干的一代。想当年我刚上班的时候那每项规定执行的,可是板上钉钉,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打折扣的。 第二更完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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