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还是那样华丽辉煌的紫禁城,虽然皇帝没有坐镇宫中,但照例留下了太子监国,这既是对太子的信任和栽培,也是对其他其他心思叵测之人的震慑,只是这一次,紫禁城里翻了天了。
如果是搁平时,多一个阿哥协助监国,不过给太子打打下手,也没什么稀奇,顶多说明这个阿哥本身也很受康熙看重,起码他的能力得到了康熙的肯定,可这一次,是在闹了那么多丑闻闹剧后,康熙下旨点出四阿哥监国,名义上是协助,实际上,却是隐隐有监督太子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康熙相信四阿哥有能力收拾大阿哥和太子相争留下的烂摊子——这样的信任,就是太子也不曾得到过,否则,太子为什么还要每天都把奏折快马加鞭送去给康熙?
美轮美奂的毓庆宫中,殿内静悄悄的,太子胤礽手执一柄撒金扇,一身轻软的杏黄色便服,微仰头靠在椅背上,俊美无暇的面庞上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眼眸微阖,盯着跪在他面前三步远地方的青年,一瞬不瞬,宛若一只盯住猎物的优雅雪豹。
那青年却是十分出彩,有种莫测雌雄的逼人艳丽,肩宽腰细,修长柔韧,同样都是清朝特有的半月头,在别人那里必会削去三分姿色,在他这里,却越发衬出那张浓丽立体的脸庞,比之太子的高华,又是另一种完美。
只是此刻,那张完美的面庞上却流露出三分屈辱,两分痛苦以及一分倔强。
他就是索额图的孙子,太子的表弟,被明珠陷害,与太子发生了实质关系的格尔芬。
他虽然是索额图的孙子,其容貌却酷似他的伯父家的女儿——康熙的原配皇后,赫舍里氏。
“你现在抽身要走,你以为还来得及?圣上的旨意可是已经下了。”
良久,太子收回目光,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手中折扇一点一点合拢,再一点一点展开,修长白皙如同上等羊脂玉的手指,优雅地摆动。
格尔芬深吸一口气,他实在没法平静,只要一闭眼,就想到那日的屈辱,想到他身为一个男人,不得不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而那个男人,还是……
虽然明知道座上的这位爷也是被人害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忠心耿耿地待在他身边了,他的心里,如今长满了疯狂地杂草,每次看到那张仿佛风淡云轻的脸,他心中都涌起一股冲动,恨不得狠狠撕碎那可恶的脸!
他怕他再不抽身退开,总有一天,会真的伤了这个他自幼便发誓要效忠的人!
“奴才以为,正是趁皇上还未回转前走为上策。那件事,想必已经传入皇上耳中了,皇上定然以为一切都是奴才的错,皇上或许以为是别人陷害的,也许是奴才,奴才勾引的,无论如何,奴才走了,皇上就能拔了心中那根刺,以皇上对殿下的疼爱,就算生气,也不会长久。可若奴才还留在毓庆宫,等皇上回来,看到一次便会想起一次,长期以往,只怕地殿下的疼爱之心也会因此消退,对殿下的处境定然不利。”
格尔芬低低地道,他不是如他父亲那般的文官,却也不是莽撞无脑的武夫,自那日后,他便反复推敲,到底还是想明白了很多。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胤礽轻描淡写地道,睨了格尔芬一眼,眸中闪动着让人难以看懂的光芒,“请罪折子本宫已经递上去了,皇阿玛既然派老四监视我,想来是对着流言半信半疑,只要他没有深信不疑就行。”
还有的话,是不能对格尔芬说的,完美的太子,是个皇帝都会忌惮,而一个有缺点的太子,却更易为皇帝接受,只是,他这次闹大了,这种“缺点”,生猛过头了,于名声有污,就是个千古明君也受不了啊!
他原先是想演绎一个高傲的、脾气暴躁的太子,可自老四被皇阿玛按上“喜怒不定”后,他惋惜地放弃了这一方针,启用了另一个,喜好美色,可是,他还是失策了。
别的兄弟好美色不打紧,老九府上的美女只怕比皇宫不差什么,偏偏到他这里,就变成男女通吃了,可怜他后院里零星的几个女人,竟是白替他担了名头,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他某个兄弟还是一群兄弟的手笔,总之,他们成功地在皇阿玛心中留下了“太子好色”这份印象,到了如今,这个窟窿他纵然有能耐填补,也不能轻易去动了,那些人想让他在背负喜好娈童这种负面名声后,再进一步被激怒爆出他暗中的势力,惹得皇阿玛猜忌,他再蠢,也知道不能走到那一步。
罢了,老四监视也好,他倒是个公正的人,最起码不会对自己不利。
只是,格尔芬……
“奴才请求从军,求殿下恩准。”
格尔芬也是个倔脾气,既然知道再费口舌胤礽也不会同意,他干脆不说理由了,只重复自己的要求,默默跪在胤礽面前。
胤礽揉了揉额头,略有些无奈,这个表弟,实在不像是索额图那个老狐狸出产的,纯直得紧,却是半分城府都没有。
他想了想,还是缓了脸色,道,“你若是坚持,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从军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总要给本宫一些时间安排吧。”
格尔芬见太子口气松动,他长出了一口气。自那件事后一直乌云密布的心中终于明朗了些,反正已忍了这么久,再多忍几天他还是做得到的。
他却不知,便是这一迟疑,他便失去了最佳机会,再也没能离开京城。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太子贴身太监何柱儿的声音,“启禀殿下,四贝勒求见。”
太子摇扇的手顿了一顿,地上的格尔芬猛然跳了起来,反射性地站到了太子身侧,满是警惕。
太子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道,“甭怕,老四是个聪明人——虽说这京里但凡有点实权的人家,都知道老八聪明贤明,只是以本宫看,本宫却觉得这位好四弟最是个聪明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整日里独来独往,一副冰冷严苛、刚正不阿的名声便流传了开来,这名声,在皇帝眼中,可比什么“温雅贤明”有份量得多。这不,这协助监国的重任,可不就落在那最严苛最刚正最让臣子害怕的儿子头上?”
格尔芬不是笨蛋,况且太子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再想不到,也不配在太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宣。”
紧闭的殿门慢慢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而来,步履稳健从容,还没有看清那长相,却已让人感受到那份萦绕周身的寒意,令的大殿里的温度立时便下降了三分。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挥了挥手,一改方才的懒散嘲讽,笑得温雅亲和,“咱们兄弟之间无须多礼,倒是四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毓庆宫坐坐?”
胤禛肃着一张俊脸,语调平静地道,“回殿下,皇阿玛命臣弟协助殿下,臣弟一向只知户部些许小事,这监国重任,却是难以承受,只皇阿玛厚爱,点了胤禛,胤禛深恐有负皇恩,正欲向殿下请教,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臣弟驽钝。”
太子笑得完美温和,嘴角勾起的角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那副兄友弟恭的架势却是足足的,“四弟太过谦虚了,既然皇阿玛信任你,必定是你有长处,入得了皇阿玛的眼,说什么请教,这监国一事,虽非儿戏,只与你治理户部也无甚两样,不若我二人取长补短,相互切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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