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少年
在一处森林深处的某个山洞之前,方圆十步之内的残枝败叶被清理的很干净。红色的线条构成的玄妙的图案,闪动各色光芒的玉石,共同组成了一个精巧的阵法。
虫鸟飞过,在经过此处的时候,诡异的一同调转方向,飞向别处,仿佛这里不存在似的。
一只猫儿大小的红狐狸焦躁的人立在阵心,像只猴子一样不住的抓耳挠腮,灵动的眼睛不断的瞄扫着洞口。
一只成年的紫金豹子悠闲的伏趴在镇外,鲜红的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刚刚享用的美味,金色的眸子慵懒而淡定的扫了一眼那些绕路走的虫鸟。无视身侧躁动不休的狐狸,它眯着眼睛忍不住在大好阳光下,打盹……
狐狸身的秦修自从在洞外布下一个迷踪守护阵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守在洞口。
吃了一颗辟谷丹,根本没有饿肚子之虞,他难得耐了性子蹲守了几天。入定一次,少则数天,多则数月,秦修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只是近来,这气氛却越来越不对。
芩越在山洞中疗伤,必定需要大量的灵气,但是他除了一开始感应到身周那些灵气的变化之外,山洞内,一点反应没有。
没有身体,他对灵气的感知敏感无比——即使在皓皓的身上,也一样。
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但是他没有冒冒失失的跑进去。万一他的冒失惊动了姐姐,原本没事,也变的有事了。皓皓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并没有断——这绳是芩越精心制作的子母绳,为了能够时刻感知到皓皓的安全(也与他的安全相关。),红绳并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他继续耐心的等待。但是,在三天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了。
任何遗憾和后悔,都是不容许发生的。秦修咬了咬小牙仔儿,蹑手蹑脚的贴着石壁溜了进去。
山洞内一片静悄悄的,秦修小心肝颤颤的,四只小爪子轻拿轻放,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但是,在他走进洞腹之后,赫然发现芩越手执数根金针,缓缓的刺入脑中。
喉咙中发出尖细的咕噜,但是很快就被小肉垫子狠狠的捂住了口鼻。秦修眼泪汪汪的,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让姐姐动用了这样的封印。修真之人的真元,不啻于武人的内力,和尚的灵力,是最为看重的东西。失去了它们,就像是被砍断了手脚,露出了脆弱的肚皮,任人宰割。
他眼睁睁的看着芩越身上气息慢慢变弱,继而光华内敛。返璞归真纵然可以表示修为的精进,但是这可不是正常的“返璞归真”。
“阿修。”芩越睁开眼睛,“并无大碍,只是暂时封印真元罢了。”
秦修瞪大了溜圆的眼睛,白光一闪,从狐狸身子上冒出来。秦皓皓打了个喷嚏,屁颠颠的跃上了芩越的肩膀。
“到底怎么了?”秦修焦急的问道,半透明的灵体在空气中飘动,带不起一点风声。
芩越叹道:“此处灵气,不适合我。”
秦修头一歪,“哈?”
“你和皓皓看着倒是毫无异状,但是我每吸进一口灵气,都会造成新的灵气暴动。这里的灵气,性躁。如果不封住真元,只怕会被这些灵气给弄得爆体而亡。”
秦修念头一转,立刻就了解到了芩越的意思。“怎么会这样?”
芩越摇摇头。
“现在虽然真元被制,但是可以趁此机会修复丹田的伤。只要体伤痊愈,受损的真元修为,总有办法回来的。这灵气再古怪,终究只是灵气而已,我定会找到方法纳为己用。”芩越心中焦急,但是却不不甚担心。当务之急,是活命。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天真了,有命在才有一切。
天元宗门人命长,她也有时间陪他们耗。如今她深陷此处,是劫难,也是机缘。
若是还在当世,以她的能力,想要动天元宗,无异于蚍蜉撼树。她可以修炼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只是,天元宗不会在原地等待。但是现在,充沛刁钻的灵气,只要她能够吸收利用,修炼绝对事半功倍。她知道,或许,她给自己顶下的期限,有了盼头,更近了。
芩越脸上淡定从容的表情,让秦修心中大定。现在的芩越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更像他以前的姐姐的。那个处处为他想,处处护他的姐姐。
“姐姐,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秦修问道。
芩越皱了皱眉,“芥子之中尚存的丹药并不适合我的伤势,此处人烟罕至,怕是只能自己采药配药了。”她在来时发现这里植物长势特别好,种类非常多,并且不少有药用价值,虽然年份不足,因着气候不成,成不了道地药材不成大用,但是也说明了只要条件合宜,必定能找到需要的。
“距此地一百多里处有一处高山,山上上有积雪,自上而下,涵盖了各种气候必定会大有收获。”这才是芩越一点不担心药材的原因。
于是,芩越带着皓皓和秦修,并着刚刚收服的紫金豹——芩越直接喊它“紫金豹”了,反正她不会是它的主人,给生灵取名字,可是要负责的。
御剑飞行,缩地成寸那些现在可是派不上用场了,紫金豹荣幸的当了一回坐骑,驮着芩越顺着她的指示,轻车熟路的奔向了目标。
这里是它的地盘,加上天赋异禀,比芩越预算的要早上了半刻钟。一路上疾驰飞奔,绕开了其他野兽,倒也相当平顺。
芩越按照记忆中的药经,细心的在山脚处搜寻。芥子里灵丹不少,但是单纯治疗体伤的却没存着。杀鸡焉用牛刀,在她没能成功学会炼药之前,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秦修也不闲着,撑着伞飘飘然的指挥着秦皓皓刨地。紫金豹甩着尾巴,悠闲地在四周晃荡,美丽而危险的金色眸子锐利的排除任何潜在的敌人。
所有能用的,不管是药材还是能吃的野菜浆果,芩越都收进了芥子中。秦皓皓献宝一样叼着挖来的鲜美蘑菇,芩越也面不改色的放了进去,这次秦皓皓还是长进了的 ,至少,它没有叼着舞摺伞手舞足蹈。不过紫金豹倒是给她一个惊喜,它找到了一棵巨大的麒麟竭。
芩越不客气不大意的将树身上的红色树脂收集了起来,这味麒麟竭可是相当难寻的好药。不其他,止血的功效可是非常的出色。
这时候,紫金豹突然低呜着,猛一头钻进了草丛。皓皓也一跳一跳的追了过去。
几个瞬息过后,紫金豹回来了,口中叼着一个少年,皓皓正端坐在那少年的身上,悉悉索索的摇着尾巴。
芩越心中一惊,但是旋而一松。
总算是见到一个活人了。她招招手,紫金豹乖巧的将少年放到她身前。
定睛一看,栗色短发,高眉深目,肤白胜雪,却是一个番人。
虽然对方身上狼狈不堪,沾满了污泥,但是还是能看出他的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薄的看得到血管。她知道西方化外的蛮夷就是这模样,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眸色头发,皮肤也白的像刚刷的墙一样。但是听说归听说,见识是见识,猛一冲,让芩越唬了一跳。
这少年双眼紧闭,芩越检查了一下,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粗布麻衣破破烂烂的,染了大片的血迹,但是仔细看了一下,并不似是他的,他身上只有一些细碎的外伤,看着可怖了一些,倒是没有大碍。右脚崴了,又青又肿的,秦修看着芩越的动作,自己跟着忍不住的雪雪呼痛。
“又不是伤在你身上,你喊什么?”
“看着很严重的样子啊,就觉得一定很疼的。”秦修吊着脖子看着。
芩越心头一紧,她的眼前浮起了那副永远不曾遗忘的画面:秦修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青色的袍衫被污泥血迹染得斑斓惨烈,任她怎么呼喊痛哭,他也没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那些泛白的皮肉,她觉得自己的心一片片的被剜成了碎末。
秦修能吃苦,但是他却也怕疼。小时候练武被打青了,也要回去偷偷哭。那样重的伤,他一定疼死了。
虽然知道秦修不会记得死前的痛,但是,她每次想起,都觉得锥心至极。
芩越发现自己有些气息不稳,立刻凝住心神,专注的为这蛮夷少年疗伤。
翻了翻芥子,芩越默默地把刚采到的麒麟竭放回了芥子深处。
小小外伤,何须用上疗伤圣品?
也不知是伤势好转还是被冲天臭气给熏的,芩越他们才回到山洞,那少年就醒了过来。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那少年在看到身下软软的权作垫子的正是紫金豹之后,一个惊叫,翻身一个咕噜爬起来,口里叽里呱啦的就是一阵乱喊。手指直颤颤的指着慵懒的趴着的紫金豹,大呼小叫的像见鬼了一样。跳腾了几下,又闷哼着倒了下去,依旧一脸惊恐的看着芩越。
芩越脸黑黑的,这幅惊吓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擦干净了脸,那少年长相倒还秀气,只是面貌在芩越看来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灰蓝色的眸子分外清澈,却掺杂了不少东西。芩越皱着眉头,但是思及对方与她并无干系,也就释然了。
一个脑瓜崩敲过去(这是以前敲秦修敲出来的习惯),只是,她却忘记收敛自己的力气,一指下去,少年额角顿时起了一个角……
“嗷~”悠长的嚎叫之后,少年捂着额头哀鸣。
芩越缩回手,状似无意的干咳了几声。
那少年被这一敲,也清醒了不少,眼前一人一豹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反而,自己身上的包扎让他了解到或许正是他们救了他。
不再那么跳脱了,身上的伤口也及时提醒他不宜运动。随即安分了不少,只是不自觉的向芩越那里挪了又挪。
芩越见状,转回身,小心的继续自己的工作。手掌大小的白玉碗里有大半的液体,最后一点粉末投进去,她手指一甩,一条细小的符咒凭空出现并燃烧,白色的粉末纷纷落进碗里。
她救这少年,原因倒也不是单单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论是想要了解身处何方亦或是以后的去从,都需要一个人助她一臂之力。
她将玉碗递给少年,面带温柔鼓励的笑容,示意他喝下去。
那少年犹疑了片刻,只是那玉碗中的液体看着透亮清澈,还散发着一股甜香,引得他胃口大开。并不推辞,接过后一饮而尽。
只是这甜香的饮料滑进肚子,那灰蓝色眼睛的少年却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芩越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着手拔出脑后的金针,迅速的运起真元将手按在了少年的额头上。凝神静气,口中不住的念起咒语,少年头上浮出白光,顺着芩越的手,流向了芩越的身体。
芩越脸色时而痛苦时而愉悦,似乎在做梦一样。
方才那玉碗中之物,不是伤药,更不是解渴充饥的东西。那是一种药,需要服用之人神志清醒,还要出于自愿。
邪魔外道有一个手段,叫做夺魂,有时专为虐杀,有时,也为了获得他人的秘密。那法子阴寒恶毒,中者无不悲惨的死去并且魂飞魄散,因而最为正派人士所唾弃。只是这功用,却是真的让人眼红。
后来不知是哪个有才的,发明了一种药,辅以特殊的手段,却是可以达到相似的效果。并且还不会害人性命。
娘亲传给她的芥子戒中,好东西不少,这方子也是从里面寻得的。只是修为不够,里面的不少禁制却打不开,无法做个彻底查看。
芩越这么做,不仅可以很快的了解自己身处,并且还附带学一学这里的语言——真若是花时间从头学,未免太费时间。有速成的法子,何苦要绕远路?
这是她给少年包扎好之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抽身而去,反而带他回到山洞的主要原因。
片刻之后,少年头上的白光转弱,慢慢的消失了。而芩越也睁开眼睛,又一次将自己的真元封印了起来。仅仅是那一刻的牵动,就让她觉得丹田内绞痛,如钢刀入体一般。
但是,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却让她了解到了不少东西。
那些事实,让她忍不住的心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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