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么？”

顾则突然回过头看着她，苏颜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伸手摸着嘴角，只感觉没什么变化的，才一脸疑问地看向顾则。

“你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他跟自己只不过是校友，又不是仇人，再说了，他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哪里有什么灾，又何来幸灾乐祸的说法呢？

苏颜只觉得自己明显有点跟不上眼前这个人的思路，便也漠然地撇过了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回过头盯着顾则，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还没说副部长的事。”

她的声音虽然显得细柔，但却字字清冷，无一不透露着坚定。

顾则看着她，“嗯？彦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啊！”

苏颜听到对方说出的这句话，十分地诧异，“你刚刚说……”

“我只说过我要去超市。”顾则虽然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子身上明显地散发出了不甚愉悦的气息，但他还是快速地回答了，“好了，我还有事，这些东西先放你那，星期天的时候我来拿。”

说完，顾则就把手上的袋子递了过来，转身而去了。

她看着这一袋东西，有些无奈，有些失措，但最想要知道的就是自己是否在无形之中得罪过这个师兄。以至于今天下午，被他耍了，现在还要给他当免费的物品寄放处，心底里苏颜还是有些不爽的。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手中绘画的工具，再想到对方毕竟和自己是一个部门的，也只能拎着东西朝寝室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进那幢楼，就碰上了汪兰微。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汪兰微一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一边回答着苏颜的问题，“本来我也以为会一起吃晚饭，他却突然说和顾则约好了，就离开了。”

苏颜突然想起顾则走之前说的话，就安慰道：“应该是真的有事吧，你也不用那么沮丧。”

“颜颜……”汪兰微娇嗔着。

苏颜看着这个一脸娇羞的女子，忍不住地心情好了起来，“你的伟大计划实施了没？”

稍早前听说陈彦东和女朋友分手以后，兰微就告诉了自己她制定了一个计划，照她自己的说法，迟早会让陈彦东喜欢上自己。

“我感觉，我被他实施计划了……”

“噗嗤”苏颜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这是汪兰微最让她喜欢的一点，不矫揉、不造作，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怎么做。

虽然有时候也能看出她亦是很圆滑的人，但至少在自己面前，却是毫无保留的最真的模样。

看着汪兰微一脸懊恼的样子，苏颜忍不住安慰着：“来日方长，我想他也会慢慢喜欢上你的。”她并不是安慰对方才这样说，苏颜是真心地觉得汪兰微的外貌，性格，还有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错。如果陈彦东是明眼人，自是会发现这个女子暗藏的美好。

“可是他给我的感觉总是若即若离的……”兰微瘪着嘴，叹了口气，“比如今天吧，你看他中午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然后我们聊得很好啊，还一起去散步看了电影，可是刚刚，他突然说走就走了，颜颜，你不觉得落差太大了吗？”

恋爱中的女子，真的是和对方分开一分一秒也会嫌多，对方的任何风吹草动也都会引起自己的无限猜测，苏颜心中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懂得，兰微在喜欢陈彦东一年以后能有所突破很的紧张和无措。

“他应该是真的有事，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顾则的，若不是真的有事，东西他自己就带走了。”苏颜提了提手中的购物袋，说道。

“你下午真的和顾则在一起？”

苏颜有一丝茫然，在食堂的时候她不是跟顾则一起离开的吗？为何现在兰微却这么意外。

看到她疑问的眼神，汪兰微开口解释着：“因为我没看到过你和哪个男生一起出去过啊，我中午还以为他也只是找了个借口，好啊，颜颜，你跟顾则去约会居然不告诉我。”

苏颜停顿了一下，其实下午发生的乌龙事件让她的思维很云里雾里，“我没有和他约会，”她补充道：“只是顺便一起去了超市。”

“喂，颜颜，我开玩笑的啦，不过顾则真的很严肃啊，听说他是出了名的面瘫男。”

“这个倒是，这个外号倒是很适合他。”苏颜想到下午他有些冷漠的侧脸，便一本正经地回应着。

“不过，颜颜，我觉得你跟他好像很合适哎。”

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地低低地笑了起来，部门活动的时候，虽然顾则不经常出现，但是出现的时候都是跟她没有什么交集的，而今天，即使他们一道去买了东西，对方一路上那种严肃冰冷的样子，只让苏颜怀疑以前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对方……她实在看不出自己和顾则有哪里合适了。

“不要笑，我问正经的，你觉得顾则怎么样？”

汪兰微出声制止了苏颜的笑意，同寝室一年半了，她从没看到过苏颜和任何一个男生有过亲密的接触，她不买手机，只是偶尔买一张电话卡，但也很少往家里打电话。

所以汪兰微也从没见过苏颜曾经和谁煲锅电话粥，哪怕对象是女生。

她知道，苏颜的家世绝对不差，那些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有些必然都是定做好的款式，但她却从不奢侈，艺术系的女孩子大多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亮丽明媚，而苏颜却从不跟风，偶尔穿着蓝色或者灰色的棉布裙，头发也只是扎着单个的马尾，永远都一副沉默而安静的样子。低调地站在角落里，不张扬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那个时候苏颜已经开始在各种杂志上接着私活，汪兰微总觉得有些不值，在她看来，苏颜的画依着她现在进步的速度，几年后得奖，开画展这些都必然会慢慢实现。

而那些花上三四天才能完成的画现在却最多只能卖到5080元罢了，过程中，还要按照对方的要求，不厌其烦地修改。

兰微每每劝她的时候，她却只是笑着用“我喜欢画画啊”这些理由将自己打发了。久了，汪兰微也就不再劝她了。

兰微有时候看着她安静的侧脸，总是会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哀伤，即使苏颜对着她微笑，跟她一起疯闹，她也会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安静面容下的伤痛。

“我没想过要在学校里交男朋友的，至少现在没想过，”苏颜看着兰微有些担忧的表情，便讲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不喜欢学校里的男生？你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不是啊，我只是现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颜颜，你被谁伤过吗？”

苏颜沉默了，只是摇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兰微问着她是否受到过伤害，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沈谦为了苏童而建议自己选学校的事情。

“不，没有。”

汪兰微听到她沉默后又出声否认，便觉得其中必然有一段过去，也就黏了上去，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颜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吧。等到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我肯定会专门听你倾诉的。”

说罢就扳过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苏颜歪着头，呼吸之间都是兰微洗发水的清香，是散发着柠檬香味的洗发水，只觉得嘴里酸酸的，似乎下午那杯柠檬味奶茶残留在口腔里的味道。沈谦清秀的面容也突然模糊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苏颜忍不住眼角泛起了微微的湿润，那是她年少时除了姆妈意外第二个给自己温暖回忆的人，最终也都这样被记忆和时间所掩盖，消散地连尘埃都再也看不见了。

沈谦的事情就像一块阴影一般笼罩在她的心上，她下意识地拒绝与男生有过多接触，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周日的聚餐，也没有什么悬念地进行着，苏颜当然考虑到了兰微的问题，就先表示了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便端着盘子坐在了靠窗的角落里。部门里这样的聚餐次数已经比较多了，苏颜也已经能表现自如地在这种场合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只不过今天还是略微有些意外了。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那是顾则的声音，冷淡且平静，明明是疑问句，偏偏那语气仿佛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波澜。

苏颜有些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即使给出了答案也只是让双方觉得尴尬罢了。

顾则似乎也没继续追问的意思，便坐在了苏颜的一侧，拿着手中的啤酒一点点地喝着。

苏颜看着顾则的举动，有些莫名奇妙。

“你真安静。”

好一会儿过去了，顾则突然看着苏颜的眼睛说道。

周围的人似乎都非常高兴地相互交流着，再加上碰巧是部门里一个干事的生日，大家便疯疯闹闹地，热闹极了。唯独他们两个人却静静地坐在这个角落，估摸着也是考虑到顾则一脸严肃的表情，竟是没有人过来拉着他们加入。

“你的东西还在我那……”苏颜听到顾则的话语后，回应着。

“我明天来找你。”

“噢。”

她自然是以为顾则说要来找她是因为那袋东西罢了。

“你想不想去看私人画展？”

“嗯”

什么画展，她在这一瞬间被吸引住了。除了写生，这个就是苏颜的另一个爱好了，她喜欢看别人手下精致的绘图，从画里，她往往能感受到更多，那里面透露出的兴奋，欲.望，悲哀，痛苦，只要是真正地看懂了的人，自然是能通过作品和绘画者有着灵魂的交流。

而私人的画展，对于苏颜而言则又是另一种诱惑了，很多绘者，偶尔也会保留着一些不公布于众的作品，而这些作品，往往是绘者最隐蔽的东西，也是最想表达的东西。

她曾经看到过自己母亲的一副图，图里只有一双雪白的手和红色的指甲，背景是全黑的，猛地一看上去，对比十分鲜明，会让人很有视觉上的冲突感。但当她走进了看时，才发现手上的并不是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而是鲜血，手腕上丝丝缕缕流出的鲜血，从手的侧面染上了指甲。因为背景的全黑，才让人忽视了侧边的鲜血。

那时年纪尚浅的苏颜明显地从那幅图里面窥视到了母亲心底里浓厚的悲哀。即使后来当她知道了那幅图是在父亲外遇时画下的，也总让她免除不了心里的恐惧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苏颜却是对绘者私下里的作品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她看来，这些不公开的作品，往往倾注的感情也是最深刻，最浓厚的。

其中各种情绪的冲击，理智与欲.望的交织，也是最激烈的。

顾则看到她一脸惊艳的表情，轻轻浅浅地笑了。只不过苏颜却没有发觉，站在她身边的这个面瘫师兄，眼底里吹过的如春来花开般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