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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秦氏,除了她和贴身丫鬟点翠,纪府一家的大大小小也都被囚在这小小的方寸院落之内。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听命于天。昔日温情脉脉的府院,一夜成秋,四处都是衰草寒烟。
这是楚君焕和她的一场交易,她入宫为奴换得母亲一命,听起来,她好像并没有吃亏。
浣素的鞋落在泥泞之中,长发纷扬,白衣曳曳,让沉星犹如踏波而来的洛神,如果,没有身后那铁甲卫跟随的话。
“我要和母亲单独,说两句话。”窄小的门外,沉星看着欲跟着她鱼贯而入的铁甲卫,猛然收住步子,踩在门槛之外。
看着百里戬犹在迟疑,沉星微微抬起手中的银钗,警告的看着他。
这个女人!百里戬觉得很挫败,竟然受制于一个沦为阶下囚的女子,但最终还是不得不依从她,令人严守住屋外。
低矮的房中,四处都是潮湿和霉烂的味道,这是旧日下人所住的地方,而今昔日的相国夫人秦氏正躺在角落里的草席之上,咳嗽不止,苍白憔悴的脸不复昔日的神采奕奕,微白的发也有些乱,她的目光迷离,口中念念有词,却是一片混沌,不能让人听的清楚。
“娘。”
日色在身后折落,沉星笑着叫了一声。
秦夫人略有些吃力的抬起头来,目光聚焦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看清是谁。
“娘,是星儿,星儿来看你……”
沉星近前跪在草席之上,紧握着秦夫人的手:“是女儿……”
“不,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秦夫人摇头,甚至向后蜷了一下瞪着沉星道:“我没有女儿,我没有女儿……”
沉星惨然,默默的将秦夫人搂在怀中:“娘,是我,是我……”
整个南楚国都知道,第一美人的母亲、纪丞相的正室夫人是个疯子。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沉星的心里,她的母亲是除了师父以外最疼她的人。十年前的一场大火,让母亲由一个端庄的美人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疯子。
没人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沉星都不知道是为何,只知道,这之后,父亲将她送到万里之外的凤兮山上,拜师修习治病。
秦夫人抓着沉星的胳膊,靠在她怀中,安静了片刻,手触到了什么,便突然拉起沉星的右臂,掳上袖子,莹酥的手臂上箍着一个翠若凝碧的玉环。
这南楚,这是女子有了人家的标志,只等着成婚之夜,由夫君亲自取下,这玉环,从沉星记事起,就一直带着。
父亲告诉她,这是东宫太子之聘。
秦夫人看到这玉环的时候,触电一般惊跳起来,猛然推开沉星,向后蜷缩着:“你,你,是你……”
“娘,你怎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想害你的儿子,我没想……”秦夫人说的有些吃力气息不稳,目光惨淡,突然抽泣起来:“错了,是我错了,错了,你饶了星儿,饶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秦夫人却突然对着沉星磕起头来。
“娘,你说的什么……”沉星一怔,连忙扶着她,不解其意。
秦夫人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瞳仁里蒙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不知是对谁在呓语:“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然后渐渐将头耷拉下来,喃喃着什么,竟是在沉星怀中睡着了。
沉星叹了口气,将秦夫人放平,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母亲的睡容。这个时候,她才会安静下来吧。
不管这纪府有多么深重的罪孽,娘,都和你无关。就让我用自己,换你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
苦笑一下,沉星用手中的银钗将秦夫人头上别的一直白玉蝴蝶簪换了下来。随手给自己挽了个发髻,用蝴蝶簪固定。
秋凉渐浓,寒烟脉脉,白玉蝴蝶为念。从此世上再无相府的千金纪沉星。
离开纪府的时候,全副的侍卫木然的拖着一具尸体走过她身边。
地上留下了淋淋沥沥的血迹,草席裹卷,可是沉星还是判断出了是谁。
就在刚才,点翠触石自尽了。
这是她的选择,宁肯一死,不愿受辱。
这个小妹妹跟了她十年,在山中时就一直陪着她,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沉星突然有点索然。
不过,死了或者会比活着的要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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