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西叫醒开车的司机回到金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守门的王妈得了王玉芬的吩咐,候着金燕西回府,手脚利索的煮了一碗鸡丝面让小怜端去给进燕西垫垫肚子。
闻着小怜手上鸡丝面的香气,金燕西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动作优雅却不失速度,很快一碗鸡丝面就见底了,连碗里的高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小怜看到不禁心疼起来,七少爷什么时候饿过肚子,忙递上干净的手帕,开口问道,“七少爷,一碗够吃吗,要不我去厨房再给您做一碗去。”
“不用了,再吃就要积食了,”金燕西擦干净嘴角,只觉得浑身舒坦,摇摇手,“小怜,你也快去休息吧,我洗个澡就睡的。”
小怜帮金燕西放好热水后,端着托盘正准备离开,金燕西突然开口问道,“柳春江最近还来找过你吗?”
小怜听到柳春江的名字,神情一怔,脸上恬静温婉的笑容没有了,静默不做声,良久才回答,“没有,也许,他已经把我忘记了吧。”她没有说的是,就在今天,柳家给大少奶奶送来了一张喜帖,邀请大少奶奶下个月初七去参加柳春江与林佳妮的婚礼,当从大少奶奶那里得知那张喜帖的时候,小怜不说不笑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屋里一整个下午,等晚上从屋里出来的后,虽然恢复了平常模样,可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挥手让小怜出去,金燕西在浴缸里泡了会,看着头顶白色天花板,有些事即便小怜不说他也猜得到,但他自己忙得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去开导小怜,最后他决定今后让金荣多交给小怜一些铺子的事情,让她整个人忙碌起来,也许就没有时间再去想柳春江了,而时间,是治愈一切感情挫伤最好的良药。
第二天,金燕西一直睡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小怜进来告诉他,金家夫妇让他收拾好了去正屋用午饭。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金铨夫妇在一起吃过午饭了,金燕西整理好东西后,不急不缓地来到正屋,“爸,妈,中午好。”
“你也知道现在是中午,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还有脸来向我们问好,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吗?我现你这么大的时候,……”金铨看到金燕西慵懒的样子顿时来气,掷开手中的报纸,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金燕西知道这是老爷子维持权威、官僚主义的一贯作风,虚心地做出一副受教忏悔的样子恭坐在金太太身旁,实际听而不闻,心里琢磨隔了一夜,老爷子对他开歌舞厅可能持有的态度。
“行了,老爷子,我说你别每次见到老七就是一顿没完没了训斥,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在这个家里唯一能顶的过金铨的,只有金太太了。见金燕西坐下后,金太太亲手将筷子递到金铨手里,将他的长篇大论全堵了回去,示意他赶快开饭。
“咳,”金铨嘘咳一声,小声的对着金太太嘀咕道,“慈母多败儿,难道做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护他一辈子,”说完这句,也没有继续教训金燕西的心思,拿起筷子开了饭。
由于金家二老在场,金家的兄妹几个安安静静的用了饭。饭后,金铨将金燕西叫到了他的书房,开口就向他询问歌舞厅的事情,金燕西不敢大意,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金铨听了,浓眉紧锁,他点燃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等烟雾缓慢的从口中全部吐出后,他看了金燕西一眼,眼中带着怀疑与纠结,复杂又困惑。
“这些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金铨问的是歌舞厅包房、小姐制度与设备方面的点子,他知道老七一向很有些小聪明,但他这些小聪明从来都不愿意用到正道上去,能有现在这些成就,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敢断定,金燕西他们弄出的来这个‘天上人家’歌舞厅生意很快就会红火起来。
“有些是我想出来的,有些是刘宝善他们提议的。”金燕西谨慎的回答道,他感觉到金铨话里的不满。
“尽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去,”金铨没被金燕西的话骗过去,刘宝善、孟继祖那几个有什么本事他还能不知道,要是能弄出这么一个销金窝,不早折腾出来了。在金铨看来,开舞厅、做生意实在是些小门小道,没有多大前途。当初之所以同意金燕西开店做生意,不过是为了让他能挣几个零用钱,不用整天闲着无事,伸手问父母要钱花。现在眼看生意太好,金铨又生了烦恼。“我记得你去陆军军官学院之前,曾今说过,要想在乱世之中得以保全,首先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那么,你现在想好你今后要走的道路了吗?”
这才去了军校多久,老爷子怎么就心急成这了这个样子。弄清楚金铨的用意后,金燕西低头默默的摸着鼻梁,嘴上说着,“这个,还在考虑之中。”心里却在犯嘀咕,他去陆军军官学院,是抱着强身健体、多学点东西去的,至于今后是当参军还是任文职,完全没有考虑过。说不定还没到他毕业,军阀就开始大面积的混战,金家立时是否能幸存还是一个问题。
“哼,”金铨对金燕西的回答很不满意,却出乎金燕西意料的没有发火,“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来磨蹭,”金铨打开书桌右边的抽屉,拿出一封信放在金燕西面前,没有过多的解释,“你先看看这封信上的内容。”
信是北羊政府一些高官写来的,力劝金铨复出国务总理的职位,请他不要有所顾忌。金燕西很快看完信,将信原样装回信封之中,不动声色的说,“恭喜父亲,尽得人心,很快就能官复原位,重新掌握政权。”
金铨睨了金燕西一眼,眼中满是嘲讽之意,显然对金燕西的回答很是不满与鄙夷。“别在这给我装模作样,我要听的是实话。”
“这个……”金燕西见糊弄不过去,心底暗骂金铨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仍然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恭维道,“父亲明察秋毫,早已谋断在胸,燕西不敢在父亲面前班门弄斧。”
“哼,不敢班门弄斧就敢存心糊弄吗。”金铨又是一声冷哼,面色森寒,双目锐利的盯住金燕西。良久,突然叹了口气,放软绷直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涣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嘲的说道,“尽得人心?哼,真是好笑,一个个巴不得我早点去死,还说什么‘静待我兄重回庙堂,接掌大任’、‘春秋鼎盛,宝刀未老;西山之日,光辉大地’,真是愚人甚深,欺人太甚,他们就这么抱定我金铨无法继任复出吗?可笑,可笑……”
金燕西沉默不语,原著中的金铨痴迷权欲,不肯放手,在宣布复出的当天被白雄起背叛,气的旧病复发吐血而亡。这是他要的结局吗?金燕西如此问自己,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深思再三,金燕西试探性地问道,“父亲,您有什么打算?您是否真的打算复出?”
金铨被金燕西的声音惊醒,收回发散的思绪,正襟危坐在黄木梨花大椅上,他没有马上就回答金燕西的话,静静的吸了一盏茶时间的烟斗,面容个平静。半响,将问题抛回给金燕西,“你觉得呢?”
金燕西深吸口气,目光直视金铨,神情认真的开口说道,“父亲,虽然我念的书不多,可我仍然知道‘急流勇退’这四个字。”金燕西边说边观察金铨的神情,见金铨没有动怒,这才继续分析下去,“父亲,你认为,如果您不复出,下一任国务总理最有可能会是谁?”
金铨闻言浑身一震,身临其境毕竟没有隔岸观火来的洞察,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很快就明白金燕西话里的意思。如果他不复出,最有可能担任下一任国务总理职位的人除了白雄起,还有什么人。金铨今年49岁,将近迟暮,而白雄起,今年才31岁,作为北羊政府的财务部长,正值壮年有为。作为白雄起的授业恩师,金铨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个性,白雄起此人,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满腹雄心壮志,一心想着争权夺势,想到这里,金铨突然记起,当初最早提议他主动辞去国务总理职位的人,正是白雄起,难道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算计着要取而代之吗?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金铨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到,手中烟斗直直掉落在地毯上,红烫的烟丝从烟斗中被震出,房间里很快传来一阵焦糊味。
金燕西没有打扰金铨的沉思,拿起桌上的一碗茶水泼了上去,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声,一缕细烟逶迤上升。随即金燕西又将茶碗悄悄的放回原为位,安静的退出书房,他相信,以金铨的智谋与机警,接下来的形势,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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