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严真将自行车锁好,脱掉挡雨的外套,直接向楼上走去,这栋楼有些老旧,踏上楼梯,一层一层的灰扑面而来。严真叹气,房子真是太旧了。
掏出钥匙开门,还没转动,门便从里面打开,是奶奶。
“奶奶。”严真低喊了一声,将包放好,“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老人家看她一身湿,忙说道,“不急不急,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瞧这湿的。”
“嗯。”严真轻轻一笑,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不是很热的水,她匆匆一洗,穿戴好了将头发扎起便去做饭。
奶奶跟在她身后,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严真唔了一声,“没事,就是开个会。对了奶奶,我们学校现在正在集资房子,我想着,我们是不是要换一套房子,这套房子太旧了,又在五楼,您上下也不方便。”放学后开会,严真知道了这件事,便一直在考虑。
“那得多少钱啊,小真?”奶奶有些疑虑。
“没事儿的,我现在有些积蓄,应该可以付首付,剩下的房贷我有工资慢慢还。”奶奶已经粥熬好,严真一边择菜一边柔声说道。
奶奶叹气,伸手捋了捋严真湿漉漉的头发,说道,“那得多辛苦,还是算了吧。”
“奶奶。”
“小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房子,而是你自己的事。”
严真不解,“我自己的事?什么事?”
奶奶笑眯眯地说,“你都已经27了,你说还能有什么事?”
严真顿悟,忙别过身去,“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奶奶坚决道,“对门李嫂前儿还问我呢,说你们家严真有对象没有啊,我说没有,李嫂就说要给你介绍一个。我就说呀,等你回来了约时间,怎么样,小真?”
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严真无奈,只能点了点头,“要是有的话就见见吧。”
奶奶满意,忽而想起什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不准敷衍!”
“知道了。”严真假意不耐,将奶奶推了出去,“奶奶先出去吧,我要炒菜了。”
终于清静了,严真看着灶台,无奈地苦笑。
正炒着菜,奶奶忽然拿着又推门而入,严真一边翻菜一边问道,“奶奶,您又怎么了?”
奶奶笑眯眯,“小真,电话。”顿了顿,又说,“是个男人。”
男人?严真一愣,将煤气灶关好,立刻去接电话。“你好,我是严真。”
“严老师你好,我是顾珈铭的家长。”一道清朗的男声。
“哦,你好。”原来是学生家长。
“今天下午一直在开会,所以现在打扰严老师真是很抱歉。”男人顿了顿,说道,“是顾珈铭出了什么问题了么?”男人问的云清风淡的,仿似接到老师电话已是常事。
“哦,没什么大问题。是这样的,顾珈铭告诉我,说他的家长估计不能来开家长会,我想亲自确认一下。”严真说道。
小崽子。顾淮越在心里念叨一句,旋即又问,“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两天以后。”
那头低低一笑,“严老师请放心,我保证准时到场。”
“那就好。”严真松一口气,挂断电话。
奶奶凑上前来问,“小真,是谁呀?”
严真揉揉头疼的额迹,“奶奶,您怎么草木皆兵的,是我学生的家长。”
奶奶瘪瘪嘴,“我还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也不想想除了我之外谁还□这份心。我告诉你啊小真,我已经想好了,等你结了婚,我就搬到乡下你大哥那儿去,不搁你眼前让你嫌烦。”
严真是独女,奶奶说的大哥是严真大伯的长子。严真父亲去世已有十几年,家里商量着让奶奶住在大伯家就可以,奶奶对严真算是疼爱有加,一开始严真没有经济能力,便同意了,直到近两年找了工作,便经常将奶奶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越说越离谱了,严真摇摇头,没敢在老太太正赌气的时候多嘴,将饭菜摆好在桌子上。而且,为了让老太太放心,隔天就去见了李嫂给她安排的人。
严真坐在咖啡厅,手中端着咖啡杯,认真地聆听着对面男人的滔滔不绝。
“严小姐是做老师的?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呀?老师这份工作挺好,能做大学老师更好,待遇不错还悠闲。”男人一顿,问道,“敢问严小姐月收入多少呀?”
严真轻轻一笑,“我是小学教师,工资呢,也不算很高。”
男人一愣,“小学教师——?”
“对,小学教师。”严真轻轻拨弄咖啡勺,“现在教育都是从娃娃抓起,小学教师做起来也是很辛苦的。”
也是。”男人讪讪地点头,又问,“那,严小姐应付小孩子应该很有一套吧?”
“还好吧。”严真勉强应付,“我刚做老师,还需要历练。”
男人问了半天,终于罢口。问到的东西他不满意,深层的内容对面这位小姐也不愿意透露,看来这场相亲将要泡汤。
男人正惆怅着,严真看了看表,问道“抱歉,我下午还有一场会要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走了。”
“哦,可以可以。”男人摆摆手。
严真想了想,还是从钱包里抽出钱来,递给了服务员,“这是咖啡钱。”
出了门,手机响了,严真看了一眼便接起,是她在学校的同事,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王颖。
“相亲结果如何?”
“泡汤了。”她答得毫不在意。
王颖咯咯笑,“你奶奶也真是的。对了,快回来吧,今天下午两点各班开家长会,另外啊,你们班貌似有新情况哦。”
新情况?严真挑挑眉,骑着车向学校赶去。到了学校,总算知道王颖口中的新情况是什么了。
还未走进教室,严真就看见一个绿色的背影端正地坐在位子上,微微一想,严真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顾珈铭的爸爸。
严真在台上站定,不经意地向男人投去一眼,只见男人微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最显眼的,是男人肩上那副肩章,二杠两星,中校军衔。
男人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严真恢复镇定,微微一笑,开始开会。总体而言,严真带的这个班的同学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每次开家长会,严真的主旋律是表扬学习优异的学生,对于那些调皮捣蛋的,都是一提而过。
今天,严真也是稍稍提了一下这几个人的大名,希望家长回去能多教育教育,让孩子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一个小时的家长会很快就过去了,结束的时候严真已经习惯被家长簇拥着询问这些那些问题了,好不容易送走这些家长,严真呼一口气,一抬头,意外地看见中校先生还坐在座位上。
中校起身,向讲台走去,一米八几的个子,正好与站在讲台上的严真平视。面对如此充满压迫气势的男人,严真努力平静道,“你好,顾……”看着他那一身军装,她有些犹豫,不知是该称呼先生还是……首长?
男人礼貌一笑,“刚刚老师您点了顾珈铭的大名,所以,我想跟您谈谈顾珈铭的教育问题。”
原来如此,严真点头。只见男人微一偏头,看向门外,沉声道:“顾珈铭,给我进来。”
片刻,就看见一个小人背着书包扒拉着门框向里面望来,“首长,您找我?”
男人挑眉,“立正,稍息,齐步走。”
小人瘪瘪嘴,但还是照做。男人摸摸小人的头,然后看向老师:“严老师,请问顾珈铭这段时间在学校表现如何?”
严真看了两人一眼,大的这位表情沉静,很有耐心的模样。小的那位表情委屈,看着她的一双黑色大眼睛隐隐有担心的意味。大的似乎看出了严真的为难,说道,“老师您尽管说。”
严真微笑:“嗯,顾珈铭同学呢,确实是需要一些管教不过总体表现还是不错的”
男人点头,明白了,弹了弹顾珈铭的脑袋,“行,谢谢老师了。”男人一笑,拎着顾珈铭的胳肢窝,顾珈铭碍于老师在场不好意思哇哇大叫,只能用一双黑亮的眼睛使劲瞪着男人。男人礼貌道别,牵着顾珈铭走出去了。
严真盯着这对父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对有趣的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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