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原野上飞驰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一个小小的包厢里,阿斯托利亚刚打发走了一个前来搭讪的男生,她脸上矜持的笑容随即垮了下来,重新布满了愁容:“我简直不明白了,伊芙,布雷斯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专心地读一本厚厚的《古代魔文溯源》的伊芙闻言抬起头来,停歇在茶几上的一只精巧的黄鸟形书签很有眼色地飞过来,用翅膀夹住了书页,于是伊芙重重地合上书本,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怎么了,阿斯托利亚?我觉得方才布雷斯跟你打招呼时,还是蛮有礼貌的。”阿斯托利亚郁闷地没有做声,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即使伊芙早就决心把布雷斯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尽可能地抹掉,她也无法忽视方才布雷斯的反常表现——他几乎没有正眼看她!这并不是说布雷斯从前没有故意冷淡过她,但是那是不同的,即使是感觉细胞特别迟钝的伊芙也能发觉,从前布雷斯虽说眼睛没有看向她,心里面实在是分分秒秒地盯着她的,而现在,布雷斯的眼神掠过她——没有刻意的回避——就像掠过一堵司空见惯的白墙,不带丝毫的情绪。
伊芙心里想:他已经把我当成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她这样对阿斯托利亚说道:“这样很好,正是我想要的,希望他保持这样的品味,不要再来烦我了。”她在心里想:希望德拉科跟他有同样的品味。但是就像是梅林也不肯让她如意——德拉科出现在了她们的小小包厢里,并且有坐下就不想走的迹象。
德拉科就像假期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跟两个女生谈笑风生,伊芙将与他应酬的好差事让给了心甘情愿的阿斯托利亚,自己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对面的这个少年——倘若不是拆读了马尔福先生写给祖母的那些见了鬼的信件,伊芙实在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会伙同自己的父亲,以手中掌控的罗兰家的生意为砝码,来要挟阻止伊芙转学去别的国家!
马尔福先生在信中非常明显地“暗示”,一旦罗兰小姐从霍格沃茨转学,难免会令生意上的伙伴们猜疑罗兰家族对于英国魔法界已经失去了信心,而要将资产逐步转移到外国去,有鉴于目前的合作伙伴们均具有强烈的国家荣誉感,那会给罗兰家的生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倘若不是班加西小姐机警地截获到了信件,倘若不是马尔福先生很例外地没有派他家的金雕来送这些信件,以至于顺利地被班加西小姐截获,伊芙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信会让罗兰夫人如何地担惊受怕——她老人家就再也不用过一天安生日子了。虽然事后伊芙不禁有些狐疑马尔福先生的这番举措本意就是想让她读到这些信件,并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不是去无聊地吓唬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夫人。
且说伊芙很技巧地提醒道:“德拉科,难道你不用履行级长的职责,去巡视车厢了吗?”德拉科只是假笑着说:“我已经把身为级长的最重要的职责给履行过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去格兰芬多们聚集的车厢里找过波特先生的麻烦了。于是阿斯托利亚开始栩栩如生地转述她的一位在威森加摩任职的表叔公亲眼目睹的救世主波特受审的详细情形,这应该是德拉科最爱听的故事之一了,只可惜最后没有把波特关进阿兹卡班,算是阿斯托利亚精彩故事的一个美中不足。
正在德拉科在女生包厢里宾至如归的时候,西诺特先生不合时宜地进来传话:“德拉科,布雷斯找你有点儿事情。”话说自从伏地魔在最近的一次贵族聚会上毫不吝啬地赞赏过布雷斯之后,布雷斯原本游离于斯莱特林权利中心的超脱地位就发生了质的转变,几位颇识时务的大家族的子弟立马主动示好,五年级的西诺特和四年级的莫恩干脆自觉自愿地成为了布雷斯的随从,并以此为荣。德拉科很看不起西诺特这种自贬身价的行径,自然也就不肯给他好脸色:“我说罗伊,倘若你对于跟班这种新职业不是很擅长的话,我建议你去找高尔和克拉布聊聊,汲取一点儿有益的经验——即使身为跟班,也不能忘记贵族应有的礼仪——你没有看到我正在聆听女士的谈话吗?”
西诺特垮下脸来有些愤愤地退了出去,伊芙有些诧异,而阿斯托利亚有些不安——鉴于伏地魔现在的相貌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所以还没有人有那种想象力将他与布雷斯联系到一起,但是所有的人都在他与扎比尼夫人的关系上发挥了充分的想象,已经有些爱好八卦的夫人开始隐晦地预测扎比尼夫人第八次出嫁的时间表了,这种猜测就足以使小贵族们对布雷斯敬畏有加——那么德拉科此时的这种作为是否算是明智呢?
好在也许是西诺特回去没有多嘴,也许是布雷斯不想跟德拉科公开叫板,总之德拉科愉悦地接受了阿斯托利亚殷勤的邀请,留下来陪女士们共进午餐,并且再也没有受到不礼貌的打扰。
现在小小的包厢里已经在妮儿的空间魔法作用下焕然一新,为了给自己的主人和客人带来良好的用餐气氛,包厢里陈旧的橡木饰板变成了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的壁纸,深红的桌布上摆放着成套的日本瓷器和银质刀叉,窗外阴霾的天空也变得阳光明媚。即使是火车上的一顿便餐,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也是绝对不肯苟且的,只见妮儿从随身携带的餐篮里取出了无穷无尽的盘盘盏盏。
自从发现布雷斯对伊芙迥异其趣的态度后,德拉科便心情大好,现在他浅呷着威士莲白葡萄酒,品尝着来自遥远东亚的横琴蚝,真是心满意足,不禁和颜悦色地恭维了阿斯托利亚几句。阿斯托利亚快慰欣喜之余,无法不感到自己的好朋友伊芙此时实在是碍眼,她简直顾不得与伊芙的交情,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打发到达芙妮和潘西的包厢里去——所以说女生之间的情分之厚薄只有在心仪的男生面前才能暴露无遗。
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就更是雪上加霜——因为心情有些郁郁而情绪偏激的伊芙,完全无视了阿斯托利亚的眼神,在德拉科又一次夸奖做为主菜的横琴蚝的鲜美多汁之后,她仿佛故意给德拉科添堵似的,一边用餐叉摆弄着盘子里做为配菜的浇汁马铃薯块,一边百无聊赖地嘀咕着:“这种生蚝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重的金属味,要是有墨角兰、百里香、火蹈蜂巢和锡兰肉桂烹调出的小羊排就好了!”
要是伊芙不这么轻率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就好了,要是德拉科不这么刻意地殷勤就好了,但是这位不忍心让女士有一星半点失望的绅士立刻召唤来了自己的专属小精灵,十万火急地吩咐它回到马尔福庄园的厨房,去将伊芙喜欢的美食分毫不差地做出来。阿斯托利亚的泫然欲泣的神情让伊芙有些心软,她有些懊悔自己又给了德拉科刻意讨好的机会,所以当她所描述的小羊排摆到她眼前的时候,她仅仅略尝了两口,便提不起胃口来了。
好在恰恰这个时候,包厢门又一次被敲响,一个低年级的女生给伊芙送来了一封邀请函。伊芙皱着眉头打量着手中的羊皮纸,那上面的粉红色墨水写的花体字很是俗艳,与斯莱特林的审美趣味迥异。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问道:“乌姆里奇教授是谁?”
德拉科轻轻吹了声口哨,摇着脑袋说道:“亲爱的伊芙小姐,你可真是太孤陋寡闻了——连鼎鼎大名的魔法部副部长乌姆里奇都没有听说过——她可是福吉最铁杆的死党。”伊芙摇着手中的羊皮纸说道:“副部长大人的名讳当然是如雷贯耳,可是她怎么又成了乌姆里奇教授了?还有她为什么请我到她的包厢里去一趟?”
第一个问题不难回答——因为邓布利多聘请副部长女士来任教黑魔法防御术课,有鉴于这门课的教授不断地发生一些倒霉事,今年居然只有两位申请者,其中的一位是现任魔药学教授,于是校长大人便毫不犹豫地给乌姆里奇女士寄去了聘书,他很快就会因为自己的草率而付出代价。
至于伊芙的第二个问题,则不论是消息灵通如德拉科,还是头脑敏锐如阿斯托利亚,都无法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不过阿斯托利亚说:“亲爱的,只要你去一趟,就会知道原因了。”为了能跟德拉科单独在包厢里呆上令人低回的半个小时,别说把伊芙送去乌姆里奇教授的包厢,她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伊芙送进爬满炸尾螺的洞穴!
伊芙没有理由拒绝一位教授的邀请,于是她整理仪表之后,精神抖擞地站到了副部长女士的包厢门口。闻名不如见面,虽然乌姆里奇副部长的服饰品味早已被贵族仕女圈刻薄得体无完肤,可是已经被贵族圈濡养得食古不化的伊芙依然被眼前这位女士的造型给萌翻了——一个可以在火车包厢里穿粉红小猫咪图案的睡衣、头系粉红底黑点的蝴蝶结的女人是所向无敌的。
乌姆里奇教授极为和气和热情地将伊芙请进了包厢,伊芙如坐针毡地坐到了装饰着系着蝴蝶结的猫咪的粉红坐垫上,接过乌姆里奇教授递过来的加了三块方糖的阿拉比卡白咖啡,试着呷了一口,艰难地咽了下去,以后就只敢略略沾唇,再也没有勇气喝第二口了。
她在用心地听乌姆里奇教授嗲声嗲气的高谈阔论,在这种令人受罪的噪音中,不时透露出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比如伊芙之所以受到乌姆里奇教授的特殊关照,竟然是因为罗兰夫人新近给英国魔法部捐了一大笔钱,做为福吉部长的竞选经费,因为明年就是大选年,有谣传说这一次邓布利多有意挑战福吉的位置,所以福吉最近紧张得有些神经质。
祖母的良苦用心让伊芙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除了公开的捐款,罗兰夫人显然还进行了一番暗箱操作——在乌姆里奇扣得高高的领口里,滑出了半条黑珍珠项链,那与众不同色泽和质感让伊芙毫不怀疑正是自家的特产——这就难怪粉红教授对自己青睐有加了。
可是,伊芙衷心地希望乌姆里奇教授不要将黑珍珠首饰戴给别人看,斯莱特林们会认出来的,并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戴黑珍珠首饰,那需要强大的气场和适合的服饰,蝴蝶结和粉红色显然是与之最不搭调的组合,伊芙不想让自家的黑珍珠受这样的糟蹋。
仿佛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看出了伊芙的这点儿私下的小心思,她眯起了自己的肿眼泡,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我在前来任职之前,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查,听到了一点儿关于你的有趣传闻——跟哈利•波特之间的。”
伊芙已经顾不上为乌姆里奇的这种违反了一百条贵族社交礼仪的行径感到惊诧了,她敏锐地意识到了风险,于是天真而急切地辩白道:“梅林呀,连您这样尊贵的夫人都听说了我跟波特先生一起参加圣诞舞会的事情了吗?我真的没脸见人了。”她诚实地叙述了成为波特先生舞伴的经过,当然省略掉了布雷斯那一段,于是在乌姆里奇听来,这段绯闻完全是伊芙因为跟自己的男友德拉科闹别扭才故意做波特的舞伴来气他的。她绘声绘色地描绘救世主波特笨拙的舞步时,甚至逗得乌姆里奇咯咯直笑。
乌姆里奇在心里面掂量了掂量马尔福家族的实力,以及罗兰夫人的黑珍珠项链,于是她的天平终于向伊芙倾斜了过去:“当然了,亲爱的,没有女生会喜欢那个满口谎言的男孩子的,更不用说你这种出身高贵,并有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了!”
伊芙对教授的话表示完全地赞同,并恰到好处地恭维了这位“判断力超强”的女士几句,令乌姆里奇心花怒放,当伊芙告辞时,她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地一直将伊芙送到了门口。
伊芙终于回到走廊里,感到自己脸颊的肌肉都已经微笑得僵硬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沉思,默默感叹造化的神奇——居然能创造出这样一个极品!在狭窄的火车车厢过道里这样走路只能有一种结局——就是撞到对面走来的那个人的怀里。
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如同海风吹过,沉淀着海水、阳光和水藻的气息,蕴满着真实、平静的男性力量。伊芙脱口而出了这种男用香水的名字:“深蓝的沙丘。”她在暑假末的那次对角巷之旅时,曾经看到过这款最新出品的香水的海报。
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调谑道:“看来罗兰小姐对于香水很有研究。”伊芙愣愣地抬起头——是布雷斯,但是却不是他特有的气息,这两年伊芙已经嗅惯了他身上的“翠湖寒”的味道——洁净、清澈的花朵芬芳中隐含着难以明状的热情。
布雷斯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略一点头,便绕过伊芙径自走了过去,紧随其后的西诺特和莫恩都用好奇的目光细细审视着伊芙的神情,倨傲地点点头也走过去了。伊芙有些恍惚:这个人除了容貌没有改变,眼神、气息都是如此的陌生!布雷斯到底去哪儿了?
她把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车窗外是宁静的田野,河上的老桥在迷蒙细雨中静默着,山丘上的古堡沉着地俯瞰着她——一切都很美好,只有吟唱着的风挟着雨丝暴露了她心中此刻的不安与失落。车厢尽头传来了级长们的叫喊:“霍格沃茨就要到了,大家赶快换上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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